他在这个除了一张冰冷的金属床板之外什么都没有的金属隔间里生存了十几年。
他和所有其他孩子一样,遵循着严格的作息时间,从凌晨开始是长达六个小时的极限体能训练,服用营养素之后紧接着是连续五小时的各种知识的学习,然后紧接着又是数个小时的极限体能训练,如此交替反复,一天天加重训练强度。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让不少孩子的身体因为无法承受而废了筋骨成为残疾,那些孩子被带走,然后再也不曾出现。
高强度的知识灌输从不会等人,跟不上课业节奏的孩子同样也会被带走,失去踪迹。
没有人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被安排要这么做。
那些做不到而废掉的孩子们,从此不再出现。
再后来,剩下的孩子长大了一些,他们所接受的训练就不仅仅只是体能极限训练,而开始增加了枪械、冷兵刃等等各种技能……以及,最痛苦的精神力训练。
一次次强行增加精神力压迫的可怕强度,让不少孩子承受不住,精神崩溃成了疯子。
而他,却是在一次次非人的训练中,一次次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中,存活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他从来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不想和其他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他咬牙熬过了那永无止境的地狱般残酷的训练。
虽然同吃同睡,一起训练了十几年,但是所有孩子彼此之间都是无比陌生的。
除非必要,没人会对他人多说一句话。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在第二天就消失在眼前,即使认识了也毫无意义。
有一天他通过信息光幕看了一本书,那书上说,如果你对他人报以微笑,那么别人将回以你所需要的东西。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想如果这么做了,他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耗费了宝贵的时间仔细去查了什么叫‘笑容’。
后来,他对着镜子试了试,他觉得很丑。
再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有一天晚上回到房间之前,他转过头,对着隔壁的那个人试着露出他认为的‘笑容’。
那个时候,他旁边的人看着他,目光淡漠,面无表情,就像是平常看他一样的神色,就像是平常他看着别人时一样的表情。
假的。
那么时候,他想。
他看到的那本书教他的,是假的。
从此他再也不曾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去看那些和提升战力毫不相关的东西。
他在长大,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原本人满为患的金属隔间一间一间地空了下来。
有一天晚上他回到他那个狭窄的房间的时候,蓦然发现那一排数十间隔间都已经空空荡荡,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随着年龄的增长,共同的授课和训练都已经停止,每个人开始以自我的意志选择自己学习以及训练的方向,他们向着不同的方向成长。
而能够撑到这个阶段的孩子——不——这些已经成年的青年们,他们撑过了那个地狱般的岁月,活到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着强悍到可怕地步的体魄,以及,某一个方面极端的优秀。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数万人之中难出一个的精英。
而那些曾经蹉跎死了不少孩子的极限训练、高强度学习以及精神力锻炼等诸如此类令普通人闻之色变的手段,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轻描淡写得不值一提。
他曾经以为这就是最后。
他曾经迷茫过,因为获得了强大的力量的他并不知道他要用这种力量做什么。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们被放逐到森林之中——这并不是第一次,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一次又一次丢进满是野兽的森林之中。
没有食物,没有武器,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
从一开始的十日,到后来的一年,撑不过这段时间死掉了,就沦为泥土里的腐肉。
他们这些剩下来的人早已习惯凭借自己的力量在森林之中生存。
离上一次被要求进入森林之中,已经有了五年多的时间间隔。他没有想到,不过是五年的时间,曾经无比熟悉的森林已经是面目全非。
当他看着另一个人被那巨大的鲜红花舌上的利齿啃咬得尸骨全无的时候,他已经认出来那是研究所里培养出来的东西。
那些人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培养出来无数可怕的怪物,全部投放在这个被他们成为‘试炼场’的星球上。
那些怪物被那些人培育出来,最喜欢啃咬人肉的味道。
他们被丢进‘试炼场’中,成为了那些怪物的猎物。
若是不想被怪物吞食,就只能杀死那些怪物。
若是能撑到规定的时间,哪怕是奄奄一息,也能被那些人找到,拖回那座金属的城市。
等身体养好,又会被送入那些怪物肆虐的森林之中,和那些怪物搏杀,拼命让自己活下去。
……
一次又一次,他从死亡边缘挣扎着活下来。
一次又一次地生死格斗中,他对那些怪物的弱点已是了如指掌。
很多人死了,他还活着。
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几十个了。
某一天,有人召集了他们所有人,告诉他们,他们还有最后的试炼。
通不过,只有死,通过了,他们就自由了。
他不知道什么自由,他也没想过要那种东西,他只是不想死。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通过那个人所说的最后的试炼。
……
很可惜,最后他输了。
不只是他,其他人都输了,所以大家都死了。
只有一个人通过了试炼,活了下来。
他输了,他也曾奄奄一息地以为自己真的就会这样死去,可是他却意外地活了下来。
那些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他能活下来,整个人都浸泡在治疗液中浑浑噩噩的时候,在半醒半睡中,他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在争吵。
有人说要杀死他。
后来,有一个人说,需要备用品,以防万一。
那个人说,万一‘那位’不慎伤到要害,可以直接从备用品上移植器官。
就这样,作为那个唯一通过试炼的人的备用品,他被允许活了下来。
研究所里的人开始撤离,人越来越少,金属的城市逐渐荒废了下来。他就算没有通过试炼,但是他似乎也获得了被许诺过的‘自由’。
没有人会再要求他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和学习,没人会再要求他进入森林和那些怪物厮杀,没有人再要求他做任何事情——可是他已经习惯,这几十年来,这些习惯已经深入他骨髓之中。
再后来,研究所里的老人们都离开了,接替他们的是一批来自秘密军队的军人。
那些人成为了他的麾下,服从他的命令,同时,也作为他的监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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