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次。……万一有回音的话,我就表现得像个男子汉
大概是有了回音。因此,他像个男子汉拜访了这里,表现了男子汉的诚意。花了十年时间,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你被感情俘虏,把宝贝女儿的一生糟踢了,你这个人。」
夫人又像刚才那样盯着正前方,唾弃似地说道。
久远寺凉子很悲伤似地低着头、闭着嘴巴。她想将这个并不相互体恤、快崩毁的家庭修复成原样。这个家庭从前可能像那到处可见的、和睦的温暖家庭吧。
是这样吧?
我内心产生了一种嫌恶的想法。■那个时候■的少女,真的是在如此温暖的家庭中长大的吗?原来这个家就是异常的吧!在温暖的父母情爱的灌注下成长的少女,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藤牧先生真的爱这个姑娘吗?为了流着月经血、淫荡地笑着的这么不像存在世间的姑娘,难道他有为她奉献一生的情绪吗?或者那是我一人所见的假想现实,或者说妄想?
「牧朗先生如此热切地希望和这边结亲,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中禅寺敦子的发言仿佛是代替我陈述意见似的。不过,当然她并不知■那个时候■的少女,所以发言的动机应该还有其他。
「比如说,看中这家医院的财产而入赘?……」
「哈哈哈,别说傻话了,小姐。这个久远寺医院哪有财产?先不论战前,现在如你们所见,过的是穷日子!」
老人发出自我解嘲的笑声。
「本来,藤野……牧朗君,入赘时还带来了陪嫁钱呢。」
「陪嫁钱?」
[是的。因为他带了五百万来,我也吓了一跳。」
「老公,你没必要说出金额吧?」
妇人照例地责备。尽管如此,这仍是很不寻常的金额。竟有带着那样超出常理的大笔金钱当礼物入赘的男人!
「那么一大笔钱,他是如何筹措到的……?」
老人撅起嘴用白眼环顾了一圈感到困惑的我们后,说道:
「嗯,侦探总是很快地联想到犯罪。」
然后晃着身子笑了。
「什么嘛,他的本家是山梨县一带的财主。他家族的人死于战争,他继承了很大的一座山。他把山便宜地卖掉了,但还是赚进一笔极大的金额。他全部带了过来……」
老人说到这里,做出惊诧的表情后一度停顿了下来。
「你们想说,为什么拿到那么多钱,竟然还过穷日子吧?」
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充满桃衅,我们不知该如何回答。
「什么嘛,全用掉了。修复建筑物后全都光光了呢。」
被老人要求回应的刚强的老妻,很尴尬似地偏过头去。老人像在辩解什么似的,中禅寺敦子也可能感受到了,瞄了我一眼,显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件事和事件有关连吗?」
沉默的榎木津质问道。由于问题太单刀直入了,座上气氛瞬间变得很扫兴。
「不,这倒没什么关系。是回忆或不满吧,哪,事务长。」
老人对着不高兴的事务长--妻子--刺探似的再度征求回应。
陪嫁钱真的和事件无关吗?没有整修过房子的我,并不知道整修建筑物要花多少钱。但是,我觉得这栋建筑的整修,并未花掉五百万这么大笔的金额。
「这……」
久远寺凉子开口了:
「如果可以的话……」
「调查现场是吧?呵,和我们怎么谈,都不过是像现在这种派不上用场的话。这样好了,侦探先生就请这么做吧。我们也有点儿累了。凉子你带他们去吧。」
老人打断了久远寺凉子的话,说道,然后从椅子站了起来。
「啊,最后还有一点……」
榎木津叫住了他。我和中禅寺敦子不由得期待着侦探继续要说的话。
「去箱根旅行,你们住在哪里?」
我简直无法阖起张大的嘴,又是一道不合时宜的质问。被叫住的老医生也相当张皇失措似的,但是仍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回答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箱根的住宿是在『仙石楼』。那是一家从江户时代就开始经营的老店,不过好久没去了。」
老夫妇退下之后,我们在久远寺凉子的带领下,前住藤牧氏失踪(现在称消失合适吗?)的现场。
根据久远寺凉子的说明,我们进去的正面玄关所连接的建筑物,那栋被称为旧馆的最古老建筑,好像是明治时代的建筑。一直到现在都是住房部分,在那栋旧馆的西侧像分隔似的,但其实是相连着。前住事发地点,必须先回到旧馆后穿过位于东侧的别馆和新馆(虽如此称呼,但这已是大正末期的建筑)。旧馆、别馆、新馆各自并列地和回廊相接。各建筑物之间都有庭园,榎物长得非常茂盛。一眼就看出疏于整理。
石造回廊让人觉得像是宗教建筑,几乎是排成一列的我们,仿佛是前住悼唁殉教者的送葬行列。
别馆内部像是没有完全修复,从回廊也能看到天花板有窟窿,墙壁损坏。
「别馆只是个废墟,新馆大约有一半房间能用。住在这里的是内藤和佣人,他们曾使用过但现在已经不住了。牧朗先生的研究室也在新馆。」
「牧朗先生在做什么研究吗?」
「我并不了解什么内容……很认真地在研究的样子……」
针对中禅寺敦子的问题,久远寺凉子答得心不在焉。然后像忽然想起似的,回过头问道:
「噢,各位要见内藤先生吗?」
凝视着她的背影的我,慌张地将视线转向庭院。草丛里开着白色的花,大概只有那里整理过吧?剪下贴上去似的,很奇妙地映在眼前。不过,因为从远处看的关系,不知道是什么花。
新馆一楼大厅那非常高的天花板也一样是洞开着。一定是连屋顶都吹掉了。开始倾斜的西下夕阳,流泻了几道光线在微暗的空中描着线。景致宛如西洋哥德教会的教堂。
走上对医院而言太过华丽的楼梯,到达二楼。正如想象,二楼的天花板也有窟窿,当然在那正下面的地板也破了一个大洞。我们不由得走近那个洞的边缘。
「嘿,被炸得可厉害的。」
对榎木津突如其来的问题,久远寺凉子悲伤地带着怀念的眼神,点了点头。
「大小姐,这位是侦探先生吗?」
从窟窿的对面,突然传来粗嘎的声音。
那里站着一个有着浅黑精悍脸型的高个儿男人。
「是内藤……」
久远寺又恢复了一贯痛苦的表情说道,男人--内藤医生,不客气地踩着皮鞋,瞪瞪地绕过窟窿来到我们面前。
「我从这里看到你们进来,啊,侦探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从今天早上就作了各种想象,啊,真是出乎想象之外。」
内藤大声地说道。
新馆的西侧,接近别馆那一边,有一半已遭到破坏殆尽。东侧则等于是毫发无伤。内藤分到东侧二楼的一个房间,即使当作病房也相当宽广。原本是重病入院患者的特别个人房,但房子的建筑和家具用品都非常讲究,从窗户眺望外面的视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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