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疯子■呢!
--这个男人是疯人院逃出来的,是■疯子■呢!
头内发热,眼前一片灰白。
「我没疯,疯的是你!」
我喊叫着,但是语音含糊,不知道榎木津听到了没有。
榎木津显得胆怯,向后退了一、二步。
「总之,我只能做到这里为止。关口,我只警告你一件事,去和木场商量!」
「榎先生的命令我不接受。我没疯,这个家的人当然也没疯!」
我继续喊到。一瞬间榎木津表情悲戚似的默然走出房间。但我仍然一个人继续自言自语:
「怎么会疯!疯……」
瞬间,背后闪过类似恐怖的情状,我反射地回过头去,门打开了。
出现了一张苍白的女人脸。
「…怎么了?榎木津先生到底……我说了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事吗……?」
凉子何时站在这里的?我说不出话来了。汗有如瀑布似地喷涌了出来,整个脸发热。
「怎么了?关先生……不,关口先生……应该这么称呼的吧?」
凉子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使我的紧张达到最顶点。但就在同时,我的心情也轻松了。
「就像侦探在一开始就已预告那样,他已不说明就先告退了。从现在开始请让我负责追查好吗?」
是谁在说话?我的意识忽然远离,另外的人格在支配着我。
「……明白了。请关照……关口老师。」
凉子说道。
冲鼻而来的消毒剂很臭。不,不仅如此,不知是用了什么香熏过,还是药品的臭味?反正房间里充满了强烈的刺激臭味。而且,室温异常的低。虽是夏天,但肌肤却感受到冰凉的程度,加上带蓝色微暗的照明效果,使我完全失去了季节感。
藏书量相当庞大,除了两扇门,所有墙壁都被几乎到达天花板的高大书架给遮住,书架上日文书、汉书、西洋书挤得满满的。
……京极堂如果看到,会兴奋得流口水吧。
我想。
……不,等一等。因为是他,所以看到这情景一定会很生气,然后会开始动手整理起来……那个男人有着看到没经分类的书会生气的习惯……不过,即使是京极堂,要整理这个房间全部的书,也要花两三天吧……
和事件毫无关连的事情一一掠过我脑海。
房间角落放了一个为了取高架上的书的足凳,爬上足凳,能到达屋顶吧。天花板也许有洞,我眼睛望向天花板。
房间正中央那个大的日光灯呈交叉型悬吊了下来,简直就像大的电风扇似的。非常不安定,有种不知何时会掉下的感觉。各两支四组、共计八支的大日光灯管,真令人担心用如此细的绳子能够持续支撑吗?
天花板描着缓和的曲线。对建筑毫无所知的我,不懂那是怎么做成的,是何种式样?可是,并没有发现那种用灰泥结实地糊住,像天窗和秘密缺口似的玩意儿。日光灯原本就只开了一半的关系,光线没有照到天花板,为了确认天花板,视线必须十分集中才行。
我把望着天花板的视线转向墙壁。书架确实高耸在靠天花板处,天花板本身有曲线的关系,上面部分还留有空隙。但是,终究不是能容人身的那一类空间。第一,知道了即使使用足凳也无法到达。站上足凳、直起身子,手才总算能触到最上面的架子。像我这种矮个儿的男人,说不定手还没办法伸到那儿呢。
「关口先生……」
经凉子一喊,我才回过神来,同时,视线也回到和眼睛同等高度的地方。
房间中央,在那个交叉型日光灯的正下面,放着一张金属制极大的床,旁边是餐具厨和打点滴用的器具。凉子站在那前面。
然后,像是抱着膨胀的腹部,床上的久远寺梗子起来了。
「我妹妹。」
瘦得很可怜。眼窝凹陷,皮肤干燥,嘴唇也没有颜色。长发简直就像湿了似的贴着,由于脸型端正,因此更加地感到阴气逼人。
我一面想着该说什么,一面走近她。该问什么问题我完全没个底。在那样的地方有张大桌子,我精神散乱,快走近床了。啊,现在闪烁发光的是什么?是水果刀掉在地上了吗?
这时,梗子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很大的力气把我拉了过去。
「牧朗先生,牧朗先生,你到哪儿去了?我,嘿,不用担心了!后嗣,你的孩子,嘿,在这里,这么大了。我不再做那种过份的事了,请原谅我,对不起。」
我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梗子把我的手拉近自己,一面用尖锐的声音哀求着,一面把我的手逐一地紧贴膨胀的腹部和胀得大大的乳房。力量异常地大,我顺其自然被摆布,但很快地了解自己处在何种状况,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梗子小姐!梗子!请镇静些。这位不是牧朗先生,是在替我们找牧朗先生的关口先生呢。」
凉子抓住梗子的肩膀摇昊着说道。
梗子把我的手甩开,短暂地发出硬咽似的声音后,随即以弃犬似的眼睛看着凉子说道: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再做了。」
凉子无言地转到我前面,温柔地把妹妹弄乱的睡衣顺了一顺。定睛一看,梗子的衣服前面几乎是敞开的,腹部除了卷着的白棉布以外,接近半裸。越过凉子的肩膀,窥伺得到浮出的苍白的乳房,我移开了视线。
「很抱歉,弄乱了……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梗子……」
凉子确认似的视线正对着她以后,梗子再度显露出胆怯的弃犬似的眼神,点点头。
「失礼了,请原谅。」
恢复镇静的梗子的声音,和凉子一模一样。
「我这个样子,就在床上和你见面,本身就非常地失礼。而且还弄得乱七八糟……本来光是这副难看的样子就……」
说话本身就很沉痛了。她尽全力发出声音,不过,眼睛恢复了知性的光亮。
「我叫关口,请放轻松,不用介意。」
我进到这个房间后,就一直没说话,也有因为紧张的关系,嘴很渴,无法顺溜地说话。
「一直都在这个书房……书库里休息着吗?我觉得旧馆的病房似乎比较令人安心。」
「啊,当然说的也是来的话,会先到这个房间不过,我先生在这个房间不见了的关系,我想他如果回所以,一直待在这里。很笨吧。请嘲笑我。」
我想象着藤牧氏突然出现在这个没有人在的房间的光景,实在笑不出来。
「藏书可真多,都是牧朗先生的吗?」
「不,说是代代家传的……有些夸张,但好像是从江户时代到明治、大正、昭和,慢慢地搜藏起来的。我父亲的藏书也有几成混在里面,我先生的几乎没有。」
凉子做了补充:
「原来的书库在住房部分。虽说是书库,实际上像仓库般的地方……战争愈来激烈,等到战祸也开始及于日本国土时,父亲表示这是久远寺的财产,所以把书籍类全移到防空洞,仓库全烧了。但幸好还留下了这些书,由于防空洞有崩毁的危险性,所以把书都埋了起来,住房部分已完全没有收藏这些份量的书的房间了,所以在这栋建筑改装时,不得已只好把这里当作书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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