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之夏_[日]京极夏彦【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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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觉得为了新婚夫妇特地改装的房间配置有点儿怪,明白了原委后终于了解了。换句话说,虽名义上说改装,但几乎没有更动。光是做书架的费用,恐怕这间书库就比夫妇的寝室费用还高吧。这真是很奇妙的事哩。

  「我想请问有关你先生的事,你先生……关于你和牧朗先生的、那个、夫妻关系……」

  「坦白说,感情不算很好。」

  「怎么说?」

  「那个人因为沉默寡言,像夫妻之间亲密的对话……当然我并不知道其他新婚夫妇都说些什么……总之,我们不曾谈过类似亲密的话。」

  梗子在说话时张眼望着我们走进来的门,简直像那里站着藤牧氏似的。

  「我问一个很不好开口的问题……我听说,你们经常吵架……」

  「是的……说是吵架,其实都是我单方面地对我丈夫发很大的脾气。那个人从不会对我发牢骚,更别说使用暴力了。从这一点来看,他是圣人君子,那个人……」

  「是什么原因呢?」

  「嗯……我想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想可能是言谈间有什么差错、心情不对,都是这些琐碎事情的累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是这些事情招来这样的结果,我对自己的愚蠢非常生气……后悔也后悔不完。」

  梗子在说话当中流下了大颗眼泪,说完话头低了下去。

  「那么,你认为你先生失踪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与其说我是侦探,不如说更像临床心理学的社会工作者在做调查。如此一想,我的心情轻松了。比起模仿我不习惯的侦探,装成心理学者还比较像。

  「那个人简直就是不抵抗我。……所以,我真的可能对那个人太甩赖了。即使我说多么过份的话,他也完全咬牙忍住了……答应我任何的要求。还有,我觉得当时的我非常地可恨……想起来,我是多么过份的妻子呀……嘴巴骂脏话、也动了手,而且还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残忍的事?什么事……?」

  梗子抬起惊慌的脸,然后闪闪烁烁很担心地窥伺着姐姐。

  「没关系,梗子,不要隐瞒,全告诉关口先生吧!」

  凉子就像母亲说给孩子听似地说道。

  「……是的……姐姐……」

  梗子显得更憔悴了。又把脸低了下去,然后想了一会儿,不久慢慢地张开嘴巴:

  「我……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不过……还是不能说。但是……老实说,我曾有一段时期怀疑过姐姐和我先生……」

  梗子又一次以胆怯的眼神偷窥姐姐的样子。凉子沉默了。梗子慌张得像要否定自己的话似的,继续说道:

  「当然,全都是我在妄想。这种事我最清楚了,不管怎么说我先生都不生气,我故意要惹他生气才这么说的。别说姐姐了,我先生是即使天地颠倒也不会做那种不检点事情的人。竟然……竟然,我……」

  梗子说到这里又哭了出来。

  「人难免会有怎么都无法告诉别人的事。不需要讲细节。不过,请告诉我,你先生怎样地接受你不讲理的态度?」

  「我并不十分清楚。我想很痛苦吧。我想很痛苦吧。但是那个人……最后都没有生气。」

  「到最后吗?」

  「嗯……直到走进这个房间为止。」

  「就是这一点。说起来,你先生为什么会进这个房间?」

  梗子沉思了几乎三十秒钟后说道:

  「那天……还留存着新年的心情的时候……我记得还很冷。我先生既不过盂兰盆会、也不过新年的模样,和往常一样待在研究室里……我先生因为习惯每天吃过晚饭到睡觉以前,都关在研究室……那一天也一样,大约十二点钟吧,回到这里。」

  「是否有和平常不一样的样子?钻牛角尖什么的……」

  「那……非常高兴。我说至少过新年,那个,希望别在做研究了的关系……他不高兴了。」

  「你先生高兴的理由是什么?你心里有头绪吗?」

  「不知道。好像是说研究完成什么的,但是,我当然不知道在做什么研究……」

  「完成了?这么说的吗?」

  「我想是这么说的。」

  这么一来,「人造人」完成了吗?所谓人造人不畏神的研究,藤牧氏用自己的手完成了吗?我全身发冷,觉得全身毛孔张开似的,被一种恶心的感觉席卷。

  「然后……怎么了……?」

  「那……我并没有一直到争吵时发生什么事的记忆。听说喝很多酒的人会失去记忆……有没有说了……就是这一个部分完全不记得。」

  真令人绝望的证言。最重要的部分在雾的另一边,模糊不清。很难判断她真的是忘记了,还是关于想隐瞒的事情故意闭口不提。但总之,除去榎木津曾有过「记忆的映象」的幻觉以外,我完全失去了能够知道当晚状况、可说是唯一的路标。

  「我记得的是……惊慌失色的丈夫像逃离似地进到房间……慌张地关上门。而那时四周早已散乱着东西……大概是我丢的……然后,已经是再怎么喊怎么敲都不开门了。一直到早上和父亲、内藤先生商量为止,我记得自己的情绪疯狂了似的……」

  「门是你先生自己关的?」

  应该有听过这个质问。

  「是的。我先生嘴里说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

  「地板--寝室的地板上沾了血……你知道吗?床下的地毯上留着血迹这件事……」

  「嗯,不知道。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我先生或是我受伤后弄到的也说不定。等镇定了以后一看,我也全身都是斑点……而且,当我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时,觉得好像擦到了血……我不记得了。」

  「房间是什么时候清理的?」

  「是天亮的时候……因为我先生不出来,我心情的不安已经达到极限……我想是为了排遣情绪所以打扫了。也许我认为可以边打扫边等待他的出现。」

  这是多不凑巧的事!我知道了当时的她并非处在冷静的状态。她想修补失去的记忆的物理性证据,就在她恢复冷静的状态以前,已经被她自己消去了。

  以后的脉络和内藤的证言有极大的差异。将内藤推开跑进这个房间的她,只是在这个空空如也的空间,一迳地感到愕然而已。

  她和藤牧氏之间究竟有无实质的夫妻关系,我怎么都问不出口。并非不好意思,是因为我牵挂着凉子的目光。

  梗子的体力消耗很多似的很痛苦地呼吸着。没有任何进展,我已失去了该问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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