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休思宾(译注:音译,茄科,药用植物,从叶子可取休思精,用作支气管炎等镇痛药)、休思吉安命(译注:音译,从休思取得的维他命B)、阿托宾(atropine)三种吧。」
「放了这些物质以后关于会产生的意识障碍,你当然也知道。对于来自外界的刺激,会失去反应,而内心的妄想和错觉会变大,既会突然亢奋,又表现出别人无法理解的言行举止,引起所谓的『妄想状态』。」
「那么,京极堂你认为梗子小姐现在被注射了生物碱吗?为什么呢?」
「当然,是当作止痛用的麻醉药。」
「不过,她现在,以父亲为首,完全拒绝了医生的治疗,谁在为她注射那些东西呢……」
凉子的脸浮现了出来,她用熟练的动作为梗子注射。
「整理花的是凉子小姐吧?」
京极堂说道,陷入第三次的沉默。
我有意识地改变话题。
「你认为藤牧氏真的在制造人造人吗?」
「别说傻话了。关于这件事,我以后可要慢慢地读。什么嘛,我是不知道脑筋不好的医生看了几个月,这些份量我一天、两天就能看完,正好用来消磨时间。我兴奋得很呢!」
这个男人多半会读到明天。
[不过,关口,人造人被认真地思考的时代,并不是多久以前的事。而且,从遥远的住昔开始,就并非以如此非科学性的构想来思考。被视为临床医学始祖的巴拉克鲁斯也曾尝试制造过。本来就有一半是炼金术师。毕竟炼金术对科学有极大的贡献,说起来这两个当然是不可分割的了。」
「这个话题,虽然不是很明确但我懂。我记得是利用人的精液制造吧?」
「对。将人的精液灌满在密封的玻璃瓶里,以和马的体温一样四十度的条件让其睡着,然后,会慢慢地形成透明的人型。用新鲜血液培养的话,会产生类似比人小一号的人,这就叫人造人。当然,这是胡说,不可能会做成的。因为现在已了解了受胎的结构,并不是那么的草率。最近……对了,是前年吧,庆应大学成功地实行了人工授精。嗯,不过,这只是把精液用人工的方式送出去而已,也就是说,由于是性交的替代品似的,受胎本身是用很自然的方式……等等,刚才日记里记载了和庆应大学的妇产科部长会面……」
京极堂忙碌似地翻阅日记:
「啊,果然如此。他去询问人工授精的技术。」
「那么,他果然是在制造人造人……」
「喂喂,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吧。研究的成果就在这里。如果我用心读的话……」
京极堂将那一捆笔记本砰砰地敲打在桌上,接着用食指从下到上抚摸着那一捆日记的背部,看着我的脸说道:
「可是,关口君,这些日记为什么独缺昭和十六年前半部呢?本来就没有吗?连德国留学时代和服役时的日记都有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当然,并没有确认过,不应该会有那么不自然的欠缺法呀?」
「可是,就是没有啊。」
我从下面开始,一本一本地对照着标签看,果然少了一本。
「我不认为是一板一眼的藤牧氏所为,是谁抽走了吧。你们回到研究室的时候绳子的确松了吧?」
我看到中禅寺敦子正在绑绳子。绳子确实松了。
「那么,你是说我们去小儿科病房时,有人抽走一本日记吗?如果这样,那么就是有人觉得看了医院内的日记,是不妥当的喽。」
「不,那间研究室既不是密室,而且又是屋顶开个窟窿的建筑物,从外面也能很容易地进来。想偷的话,任何人都偷得到。所以不能说绝对是屋里的人干的。只不过,如果是由哪个家伙觉得并非新日记,而是十多年前的日记不宜被看到,那就很有限了吧。」
是几年前和藤牧是有关系的只能想到梗子了。不,院长也应该和他相识了。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方便的事情?
「可是,京极堂你干嘛那么执着于昭和十六年的日记?」
「因为,那是他和久远寺家拥有不知什么关系的时期。你送情书去时,是昭和十五年九月十六日。他前住德国是翌年,也就是十六年四月。我想知道在那一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连日期都记得?说起来,连我自己都忘了情书这件事了呢。」
「这才是『精神性健忘症』吧。你自己昨晚不是说了吗?为了遮掩精神创伤而将记忆隐藏起来。你知道那时候周围的人大致有多困扰吗?」
我不知道。我转交了情书以后,根本不记得还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天,你在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表情简直就像被什么附身似的信步回到宿舍,然后,接下来的半个月就关在房间里,不跟任何人说话呢。因为你连饭都不吃,我和榎木津很担心,每天都给你送吃的。还替你回答老师的询问。可不准你说忘了!」
「啊,是忘了!」
真的忘了。不,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被这么一说,我想起当时的状况,但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实际感觉。
「真过份呢。如果没有我们,说不定就没有现在的你呢。你简直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可是你又不说原因,我们完全不知从何着手。不过,不知为什么藤牧氏经常前来要求和你见面,我转告他因为你无论如何都不见他。」
「那他怎么说?」
「你好烦人。我确实转达了唷。」
京极堂焦急了似的,眼睛眯了起来。
「别使坏心眼儿,他说了什么?」
「谢谢,托你的福,愿望达成了。要我这么转达。」
噢,久远寺梗子终究有了回音,而且是令人满意的回复吧。因此,藤牧氏为了履行和我之间的约定,像个男子汉似的出面求婚去了。
「我当时曾问藤牧氏到底是什么事?他只告诉我,跟你说是那封信的事,你就知道了。我从前后的脉络推测,可能是他寄了情书。问你,你呢,只嗯的一声,由于事情没得到解决,所以我很快地忘记了。」
「京极堂,你怎么会想到把那件事和这一次事件连接起来的?」
「什么呀,他本人跑来找我商量,说他被久远寺姑娘给击垮了的。要他写信的是我呢。」
对了,他也曾经说过。
京极堂一面说,你的忧郁症花了差不多一年时间才痊愈,一面一页页地翻开日记。
「啊,找到了!」
『※
昭和十五年九月十五日(星期日),多云后晴
心情郁闷。听从中禅寺秋彦君之建议,写了信。然而完成已经三日,尚在手边,终日烦恼至最后,托付关口翼君代为传递。呜呼,连吾都因自己没出息而至感遗憾。
※
昭和十五年九月十六日(星期一),天候不明
连课都没去听讲,躺卧在床未外出,故不知天侯如何。现在时刻已近深夜,然而关口君尚未归返,愈加不安。终究是不该托付他人之物,迳自愈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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