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个■是突然出现。不,是■诞生■的。其证据不正是肌肤光润地、粘糊糊湿了似地发着光吗?
「但是,据你所说,京极堂不是说结界怎么了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把戏?」
--无趣的结界围了起来。
京极堂的确如此说过。可是即使耍什么把戏,我不认为只念咒文就能解决什么。
中禅寺敦子简直就跟哥哥一模一样地用手撑着下巴,结结巴巴地开始说了:
「即使相信老师说的话……如果以不符合常识的……超自然的作用,那就假定牧朗先生怀在梗子小姐腹中吧。如果这样……牧朗先生是何时死的?何时怀进肚子里?怀着的时候是活着吗?或者是死了以后,才装进肚子里?」
刚开始淡然地说着的中禅寺敦子,到了后来,语气变混乱了。
「老师,牧朗先生死了才出生的吗?还是出生以后死掉了?」
「什么?」
我从没想过这件事。我看到那个的瞬间,就只认识到是「尸体」,亦即■死了后出生的■。不,应该说尸体诞生更接近。我如实地说出心里所想,但尸体诞生实在很矛盾。
「那么,你是说久远寺梗子把尸骸藏在腹中吗?的确,作为隐藏地方来说,是最好的了,那是找不到的。不过,是怎么放进去的?像不入流杂志所写的什么魔术吗?」
木场开始焦虑起来。但木下紧接着为木场的香烟点上火的关系,预料中焦虑的爆发总算避免了。
「或者活生生地进到肚子,在出来以前死掉的?那尸体确实没有腐坏。失踪后立刻死了的话会变成白骨,至少会成为木乃伊吧。但怎么看都像是最近才死的死者呢……这么说来,牧朗在腹中是活着的吗?这才不可能。啊,真无聊,疯了!完全疯了!」
木场自问自答之后,再度开始焦虑起来。
「还不知道推测死亡的时问吗?而且死因什么的……?」
中禅寺敦子问道。
「里村现在正解剖中,结束后会来告知。里村这家伙虽然很轻率,不过很高兴专心地在做解剖吧。」
里村弦市是个信赖得过的法医。能力强、人品又很温厚,不过,是个比起吃三餐更喜欢解剖的怪人。木下为了压住木场的焦虑,这一次,从茶壶倒了茶递给他。顽强的部下有点儿在颤抖。
「木场先生,这可不是咱们的差事唷!作祟、怨灵之类的就交给和尚或什么的人去办吧。」
和硕大的身体不相称的,从内在恐惧着。
「这一定是被杀的丈夫在作祟。附身在婴儿身上后,变得和自己一个模样!是《累渊》(译注:江户时代,在下总生村有个善妒的妇女,名为『累』,为丈夫所杀之后,鬼魂怀恨复仇。歌舞伎以此故事为剧本。『渊』是痛苦绝望之深渊,累渊之意,应是嫉妒为痛苦绝望之深渊)的翻版呢。于是,向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姘夫复仇!」
白费功夫了。结果,木下自己所说的话使木场爆发了。
「出现了一具尸体,这是咱们的差事呢,青木!」
一直待在房间角落、无所事事的青木,由于被突然一喊,相当吃惊的样子,张大着眼睛回头看。
「嗨,什么事?」
「别回答得像学生一样。那个,嗯,内藤,去看看内藤怎样了?如果能说话就带他过来。」
「要调查吗?」
「别问这么多,快去!」
怒吼似的将指示扔出去后,木场又重重地坐上椅子。
大约过了五分钟,青木回来了。接着是被两名警官抱着似的内藤进来了,现在的面貌如同废人般。
「能说话吗?」
木场问话。但内藤似乎没听到似的,内藤以喊叫替代回答:
「祈祷师在哪儿?叫祈祷师来!俺啥也没做,啥也没做唷!好可怕,救救我吧,替我驱魔唷!」
一天以前,理应还标榜自己是务实主义的实习医生,现在完全地粉碎了自主性似的。
「安静点儿!你老实说的话,驱魔祈祷什么的都替你做!」
经木场这么一恫喝,内藤有如瘫塌了似的,软趴趴地陷坐椅子上变温顺了。像极了沟鼠。
木场命令青木做笔录。说唐突也真唐突地开始听取事情的脉络。
「先从昨晚的事情开始问吧。尽管你是个落榜医生,但还记得那档子事儿吧?……喂,回答呀!」
因木场的骂声而胆颤心寒的不仅是内藤,至少刑警们、中禅寺敦子,然后我,都对一点儿刺激就敏感地反应,大家都很不安。
「首先,那具尸体。那具久远寺牧朗的死骸,是从哪儿出来的?」
「那不是牧朗!那家伙活着的唷,还活着!」
「事到如今还这么说。你直到现在不是那么地害怕作祟而叫喊着吗?作祟的可能是幽灵吧。不过,久远寺牧朗死掉了吧?你不是也看到尸体吗?所以才觉得恐怖吧?」
「那个不是那男人的尸体!请别被骗了。那是那家伙自己创造的人造人,然后让梗子生下来。可怕的家伙,可怕……!」
「……人造人的什么都行。你看到冲破肚子的时候了吧?总之,你是说,那个死骸从梗子肚子里生出来的吧?」
「肚子裂开……梗子的肚子裂开……于是那个滚落下来了,那个人造人……!」
「那么,你没看到生下来的瞬间吧?你没看到戴着眼镜、穿着衣服,很大而且死了的婴儿,坍塌下来冲破女人的肚子出来那个节骨眼儿吧?」
木场那恶作剧的形容,可能是因为心情恶劣吧,中禅寺敦子按住了嘴巴。
但是……我的确也没看到那一瞬间。不,由于出席者个个都错乱了,也许没有任何人看到。不……没有人看到。
屏风,屏风阻档着。屏风倒下后才看到那个的。没被屏风遮住视线能看见全貌的是--
--京极堂。然后--
--凉子。
突然地门开了。
「你们仍在议论那些无聊的事吗?」
是京极堂。穿着和昨晚不同的黄底带茶褐色格纹布的和服外衣,手里拿着外褂。
「喂,京极!你,到哪儿去啦?」
「因为淋到不干净的血,所以先回去洗了澡,稍微歇一会儿,把脏了的和服洗了并且上浆烫了后才出来。嘿,还去把这个懒得出门的证人硬拉来了呢。我不会做让警察生气不合道理的行为。」
后面站着榎木津。
「是礼二郎呀,我想早晚得把你叫来呢。」
榎木津像个刚睡醒的孩子似的,脸有些浮肿。呀!打了个没精神的招呼,一副像是大正时代的贵族要去参加舞会的装扮。因为天敌都到齐上场了,内藤更加瘫软缩了起来。两个怪人理所当然地走进来,坐上简直就像准备好了的放着的两张椅子。
「喂,京极,你刚才提到无聊的事,那是什么意思呀?在密室如烟雾般消失、过了一年半尸体从女人的肚子出现了……这是多么前所未闻的事,你竟然说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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