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那是……“若真有,这是假设,你方才所说的那作祟的幽灵会来阻碍我的安排。你是这意思吗?”
“这不已经来碍事了吗?”
“你指我昏迷的事?可是,你看,我这不是又活过来了吗?至于是不是靠那六道斋的救助就不得而知了。”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已死的老爷?跟老爷和解,您心底的某处是否在抗拒?
啰唆!闭嘴!
“而且,东家,您还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吧?老爷的去世,还有那阿龙。那就代表您还被纠缠着呢,不是吗?”
“这……”
“我所担心的是,东家,您如今不是记不起当初那重要的安排了吗?东家,您当初胸有成竹,即便这家店倒闭了都无所谓,都能带着那女人去江户过上快活日子的如意算盘,如今,还记得起来吗?”林藏问。
什么记得起记不起。贯藏瞪着那黑影。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能为我所用吗?他究竟知道什么?究竟掌握了什么?
漆黑的影子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这用不着你操心。”贯藏说道。他已下了决心。“你叫林藏是吧。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是从那位大名那里吗?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家店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我还不清楚,但既然已破败至此,不如干脆放任不管了。如何?现在,家中的金库是否已经空了?”
空了。黑影回答。
“欠债吗?”
非常多。黑影回答。
“把店铺和地皮全卖了也不够还?”
“那应该够了。可茶盏怎么办?对方可说了,那是无法拿钱来换的传家宝。”
“用不着你操心。只要把茶盏还上,还能要回当初借出去的三千两呢。”
“那是自然。对方原本就为了还钱而来过一次。可是东家,那……”
果然,原来他并不知道。“我明白了。林藏,你可否帮我些忙?不会让你去做什么坏事。”
“帮忙?只要能帮上,自然全力以赴。可……”
“很简单,孩子都办得到。你也想尽快平息风波吧?管他是幽灵作祟还是诅咒,早已让人烦闷难耐了。那臭老头和大哥,再怎么不甘,再怎么作祟,都只不过是可悲的执拗而已。正如你所说,迷失了自我,那是他们的错。那种贪得无厌又一无是处的家伙,谅他们也生不出什么事端。我也没打算今后去供奉他们,就趁早将这一切做个了断吧。”是的。错的是哥哥,是父亲,不关我贯藏的事。那些家伙,他们将永世无法超生。怎么能让他们超生?
“这样好吗?”
“什么好不好?”
“东家对去世的父亲和哥哥真的没有任何隐瞒?您是说,没对他们做过任何事吗?”
“你想要我忏悔?”贯藏盯着牌位,“那、那顽固的老头子,早被贪欲蒙蔽了双眼,是个十足的蠢货。大哥只不过是个听任父亲摆布、没有灵魂的傀儡。我恨他们。他们死了才让人舒坦呢。告诉你,我记不起这一年来的事,既不是幽灵作祟也不是诅咒。那只不过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跟那臭老头子重归于好。再怎么向我赔罪给我下跪,我也不会原谅那老浑蛋。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如果我原谅了他,跟他和睦相处,那一定是装出来的,是做样子,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我如今才不愿意承认。仅此而已。而且,你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吧。你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赚些小钱才赖在这里,对吧?”
林藏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那张脸,”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你长着一张恶人的脸。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大哥是我杀的。贯藏道。我,用这双手勒死了他。贯藏说完,笑了。“夺走三千两的,偷走茶盏的,都是我。”
贯藏站了起来。“当时,那臭老头子因为生意上的事刁难我,让我出远门去给客人赔罪。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那蠢货,那傻瓜哥哥,贯助那家伙正得意扬扬地坐在里屋。”
大哥在笑。“傻呵呵地笑。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贯助没有任何思想,他的人生只有吃和睡,根本没有意义,他本身就是多余的。于是,我搬起堆在一旁的钱箱砸向他。”狠狠地砸过去。“他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那蠢货。他想出声,于是我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脸变得通红。”他很无助,也很痛苦。你就是个傻子——让你这样说我。你才是傻子!
四肢拼命挣扎,大哥简直就像一只虫子。你真像一只被捏扁了的虫子啊,我的好哥哥。那么简单就被杀了,真是笨蛋,蠢到了极点。你才是蠢货!贯助!真痛快!
“杀了他,等他咽了气,我才想起来那蠢货是在屋子里守着钱呢。父亲带着店里一些管事的出门了,让他看家。他正守着那三千两。真是条没用的看门狗,一无是处。”
我不停地踢他。“为了让世人都知道,这蠢货是个连家都看不好的废物,我才把钱藏了起来。当时,我把跟钱放在一起的木盒子也藏起来了,因为那看上去还挺值钱。后来才知道,那里面装的就是那只茶盏。我偷东西并不是因为贪欲,我才不是想要钱。”
“也就是说,东西其实并没有被偷。”
“只不过是藏起来了。”贯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就在这里。”他伸手指着。
“你是说,其实所有东西都还在这房间里?”
“当然了。那么重的东西,一个人怎么搬得动?一个箱子也就算了,三千两可太多了,而且还是大白天,进进出出全是人,太引人注意。所以我没有偷,只是藏了起来。”我把榻榻米抬起来,把它们藏到地板下面。我故意将那些东西藏在了贯助的尸体下面。
下人们不会找到那里去。从表面上看,钱确实是被偷了。被偷只可能是被带出去了,这理所当然。所以,他们不会想到在这家里,在尸体的下面还藏着东西。他们想不到。
果然,事情没有败露。贯藏没有被怀疑。
“所以,茶盏就在这里,三千两也全在这里。我去把茶盏还给大名,还能再要回来三千两,总共就六千两啦!怎么样,这数目够玩乐一辈子了吧。”
“可是东家,若是如此那为何……”林藏问,“为何没有立刻将茶盏交出去呢?是怕自己动手杀兄长的事情败露吗?就算是为了隐瞒这件事,不对,即便出于这个目的,也肯定有其他解决办法。若真想编理由,要多少都编得出来,不是吗?只要有了茶盏,事态就不会恶化,就可以将小津屋从困境中拯救出来,连您父亲也不必……”
“正因为这个。”
“正因为?”
“所以我才一直藏着。”
“也就是说,您将您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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