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我田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那是一语双关,同时有叫人耕田,叫人还田两边的意思……嗯?」老师歪了歪身子,「石燕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双关语?」
命案跟妖怪混淆在一起了。
不管怎么样。
「老师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受不了地这么说,老师回我,「没那回事。」地盘起手臂,摆出沉思的姿势来。他思考妖怪不需要准备期间,可以瞬间切换。老师一眨眼就沉浸在思考中了。
「文章中的『独目黑物』……为什么黑不用汉字来写呢※?黑的发音kuro,还可以写成玄、畔……这样啊,kurori的不是颜色,而是田界的畔啊。至于独目的目,指的是田地单位的目吧。换句话说,泥田坊与其说是守护田地的老人的执念化身而成的怪物,更应该当成是田地本身变化而成的妖怪来看吧。如果是老头子的执念,那就是在叫着还田,若是田地本身的要求,应该就是叫人好好耕种吧。」
〔※原文是以平假名书写。〕
他在那里语无伦次些什么?
「田地本身的灵啊。那么那个醉汉会不会也是田地的灵?是在呐喊着:不要挖什么温泉!」
或许有这个可能呐——老师说道。真不晓得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还是果然是田神……?」
老师似乎怎么样都无法信服。
「……狂歌这玩意儿,有时候是谜题,有时候是谐音。标点符号只要换个位置,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标点符号的位置啊……」
我……好像也被卷进去了。
「啊。」
对了。
「ta、o、ka、e、se(还我田)……不,ta、o、ka……」
我回想起记忆中那恐怖的声音。
那是……
Ta……o……ka。
「taoka……原来是这样!」
「什么啦?」老师一脸诧异地瞪我。明明自己老是嘀咕念个不停,为什么我一念,马上就被抱怨?
「那不是在说还我田——tao、kaese,而是taoka、ise才对吧?」
「什么意思?」
「就是田冈(taoka)、伊势(ise)啊。」
「田冈伊势?」
「是啊。我不晓得那个醉汉是什么人,管它是田神还是一目小僧都无所谓。可是那家伙……会不会是在全村徘徊,寻找田冈、伊势这两个惹人厌的家伙?」
「挨家挨户地喊着田冈~伊势~?」
「不就是这样吗?」
没错。黑色男子的动作,就是在找人的动作。那个黑色男子是不是走到每一户的门口,吼着「田冈、伊势」?
叫着:这里是田冈家吗?伊势家在哪?
没错,我觉得这么想是最合理的解释。那个人是不是巡回各户,在找田冈家和伊势家?那样的话……
被盯上了。
田冈的父亲跟伊势是不是被那家伙盯上了?然后田冈的父亲遭到杀害。
下一个……
「那,那个叫伊势的人是不是也危险了?」
听说田冈的父亲跟那个叫伊势的人泡在花街里,过着浪荡荒唐的生活。他们似乎被家人怨恨,遭村人疏远。这样的两个人,或许在村子外也与人结下了梁子。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如果有人强烈憎恨那两人,前来复仇的话……
田冈……
伊势……
不可思议的是,一旦这道么感觉,就觉得那声音完全就是在这么叫。记得当时一听到声音,老师当场就说,「声音在叫人还他什么呢。」所以「还」这样的词意才会一开始就占据了脑袋吧。先入为主真是恐怖。
「是……是不是该告诉警察比较好?」
老师把脸颊鼓得像颗豆沙包似地,应道:
「不好吧,什么田冈、伊势,简直像同音冷笑话嘛。」
这什么任性的说法。
「才没那回事。每次都净想些同音冷笑话的不就是老师你吗?再说,我倒不觉得这推理有突兀到该被你批得这么难听。」
「这很奇怪耶。」老师恨恨地说。
「奇怪?……会吗?」
「明明就很奇怪。沼上,你也实在太随便了吧。你一开始还在说伊势先生很可疑,可是才过没多久,又翻脸似地说伊势先生很危险。」
「这……这可是我一番深思后的结论啊。」我说,「难道我就不可以仔细分析思考后改变结论吗?」
「不是不可以,可是啊,沼上,你知道傻瓜想再多都是白费工夫这句格言吗?而且啊,你根本就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老师鼓起鼻翼,「首先……这可是一桩不可能犯罪耶?」
「什、什么?」
「不就是吗?因为我们到的时候,雪中的脚印只有一排呢。而且是有去无回。」
「的确……是这样呢。」
「然后呢,」老师站了起来,「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仔仔细细地调查过那座神社的周围了。」
「你是说过。」
「而那座神社的周围,完全没有其他脚印。」
「咦?」
「去到现场的只有被害人。」
「那、那……这是密……」
——密室杀人事件吗?
「凶手消失了,像阵烟雾般消失无踪。这是妖怪呐。」
嘻嘻嘻嘻。
老师很不检点地……竟一脸愉快地这么说。
「消、消失无踪……」
这该怎么理解才好?
「所以啦,」老师加重了语气,「所以我才说妖怪的考察非常重要嘛!」
5
我……大为混乱。
老师站起来大逞一阵威风后……我们一下子被释放了。虽然的确是万幸,但总令人感到失落。
不瞒各位。
全村子里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我们两人和田冈,以及一直耳闻的伊势隆吉,跟住在伊势家的温泉挖掘师——虽然我不晓得有没有这样的称呼——田尾信三这五个人而已。
关于验尸结果,田冈吾市的死亡推定时刻是二月七日下午七点到七点三十分之间。虽然令人不甘心,但结果就如同老师所推测的。
这段期间,我们进到田冈家,正在喝茶。田尾好像住在松本,可是他大前天起就寄住在伊势家,当时正两个人一起喝酒。
除此之外的村人……没错,都全家关在屋子里。
我是不太清楚,不过这种情况,家人以及有血缘关系的人对彼此的证词似乎会认为缺乏可信度。我们和田冈是初次见面,伊势跟田尾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期然地证明了我们这些人案发时刻并不在凶案现场。
不过,
警方似乎没有舍弃伊势与田尾是共犯的怀疑。证据就是我们被释放后,伊势、田尾两人被叫到寺院来了。
接下来整整两天,侦讯不断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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