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一带有这样的妖怪吗?」
「温泉区那里就有好几只呢。嗳,我已经派今年十七的我家儿子跟我哥的儿子两个人去找了,马上就会找到吧。不劳客人替我担心。」
「那、那是……」
「没错,没错。」老板娘用更恐怖的表情笑了,「我不晓得客人把它想成什么了,可是这又不是民间故事,哪来的狐狸跟狸猫作弄人呢?这样好像在揭自个儿的家丑,不过缠上我老公的坏东西是女人啦。女人,坏女人。」
「唔……」
老师抱起胳臂,低吟起来。
这是他最不拿手的领域吧。
老板娘这次露出窝囊的表情说:
「这一带啥都没有。这种隆冬时节,就算晚上出门,也没地方可去。要是待在外头,肯定会冻死的……」
这倒是没错。
「所以那个废物一定是钻进哪个粉头温暖的被窝里去了。啊,客人,这事请千万别张扬出去啊。给附近邻居知道就丢人了。因为我家那死鬼都已经过五十了,这又是个小村子,闲言闲语传得特别快啊。」
老板娘这么叮嘱后,就要进去里面,结果又被老师给叫住了。
「请等一下。」
「什么事?我还要准备晚饭……」
「晚饭可以延后。太太,我请教一下,这座村子距离有花街的闹区,距离不是很远吗?唔,温泉村或许是会有地下妓院或是有酒女陪酒的旅店,不过还是很远吧?这里距离最近的温泉,不是也有好一段路吗?」
「唔,是啊。」
「就是啊。对了,例如说……那座犬之汤吗?就连去那座温泉,距离也很远吧。我们去看了雾积的熊野神社旁边的贞光灵社,走了好久呢。花了半天有吧。对吧,沼上?喏,我们不是吃了那里的名产力饼吗?」
唔,吃是吃了。
「当时又下着大雪嘛。」
「就算脚程加紧些,也要四五个小时吧。」老板娘说。
「就是啊。要是条件坏一点,就得花上六小时了。而且还是深夜呢。这阵子还下雪。你先生趁着家人睡着以后偷偷溜出去,在大家醒来前偷偷跑回来,这种事真有可能吗?我就做不来。」
老板娘受不了地打量了一下老师的体格,说:
「胖成客人这个样子的话,应该没办法吧。可是啊,男人都是下流胚子,招架不过色欲的。我是邻村出生的,那个死鬼还年轻的时候,也是翻山越岭来会我呢。所以他一定是被年轻女人的美貌给迷住,使出了火场中的那种神力吧。可是啊,年轻时候姑且不论,我没想到他都过了五十了,还这么为色痴迷。而且不光是痴迷而已,还赌上了性命呀。真教我又臊又气……」
气死人啦!——老板娘握住围裙,大声叫道。
老板娘似乎打从心底相信老板的怪异行为与失踪和女人有关。「找到人以后,看老娘怎么治他!」老板娘接着说。这儿不愧是女人当家的土地。有点可怕。
老师似乎很不服气:
「好吧,就算老板真的是去女人那里,他真的是去找……活的女人吗?我听说老板衰弱得很严重,从这一点来看,我实在不觉得对象会是这世上的人呐。真的不觉得呐。」
「是啊。」老板娘同意。
老师兴奋地探出身子。
「那些狐狸精做的净是些这世上的女人做不出来的没廉耻勾当。实在是有够不要脸的女人啊!」
到底是做了什么勾当?
「我也不年轻了,要是每晚都做那样的事,身子可撑不住。叽!气死老娘了!」
「可、可是,对方的魔力可以如此深地魅住已经不那么年轻的老板,表示那女人也很有可能是某种魔性之物,不是吗?与死人缔结关系的故事,古今东西多不胜数。喏,老板娘也知道吧?落语也有个叫野晒的故事,主角祭祀被弃置在路边的骸骨,结果骸骨就化身妖魅来报答了,还有三游亭圆朝※的牡舟灯笼,草木皆眠的丑时三刻,喀啦、喀啦作响的木屐声……」
〔※三游亭圆朝(1839-1900),落语家,改编许多国外题材,并亲自演出,大受欢迎,有《牡丹灯笼》、《真景累渊》等怪谈作品。〕
「那又不是男人过去,是女人自个儿跑来。」老板娘一下子就驳倒了老师。
「唔,说的也是……」就连老师也不禁有些着慌了,「我说啊,也是有男人上门会女人的例子。再说,对象也不一定全是幽灵。也有动物化成的精,中国也有和器物交情的例子。况且也不一定就是女人啊。也有可能是被什么附身,每晚徘徊……」
这家伙,不管怎么样就是要跟妖怪扯在一起就是了。
「客人也真罗嗦呢。」老板娘吃不消地说,「我也不想怀疑自己的老公啊。可是这绝对错不了的。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好吧,其实啊……这事可要保密啊……」
老板娘做出招手的动作。
我和老师被吸过去似地靠近老板娘。
「……对面啊……」
「哦,大路对面吗?」
「喏,不是有家杂货店吗?」
「嗯,是有家杂货店。」
「那一家的老公啊,也跟我家死鬼一样。」
「什么?」
「每天晚上都溜出家门啊。我可是亲眼看到了。杂货店的金平打年轻时就是个好色胚子,这还可以理解,可是那边转角的面粉店的少东,结婚才一年呢。可是怎么好像已经腻了自己的老婆,跑出去夜游。每一家都一样呐,因为难听,大家都三缄其口没说出去,可是听流言说啊,这村子有不少男人都会去呢……」
老板娘开始嘀嘀咕咕说起左邻右舍的坏话来。
演变成这样,我们也无从插口了。
老师还恋恋不舍地再三呢喃着「真的不是妖怪吗?感觉应该是作祟之类才对。」但老板娘那张口若悬河的嘴巴说出来的已经全是别人家的坏话和对自家老公的抱怨,连个妖怪的妖字都不见踪影了。
就连我都觉得受不了,拉扯老师的棉袍之后,说了声「那我们告辞了。」地想要结束话题。
没想到这次轮到老板娘叫住了我们。
「对了,我都忘了,客人不是说什么吗?呃,老人家怎样的……」
「老人家?」
「有啊,客人有说啊。是昨天吧?说想见见在这一带住了很久的老人家什么的。」
「哦,村子的耆老!」原本就要折回去的老师叫道,再次跳到老板娘面前,「跟耆老说好了吗!」
「什么耆老,没那么了不起啦。只是个老不死的死老头罢了。」
「只、只要没死都好。只要可以说话,死了也没关系。」
这算哪门子回答。
老板娘答道:
「唔,他嘴巴是硬朗得很啦。牙齿没了,说话可能有点口齿不清,可是很爱说话。就从那儿笔直走去,往右转第六间,有户门牌是中井的人家。那个老头叫八兵卫,只有他一个隐居老人家独居,说什么时候去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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