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56:日式建筑内,位于墙之上部与天花板接坏处的采光、通风用拉窗。
注57:古时日本妇女着用的内裙。
注58:一六五七年,江户发生明历大火,后为防止火势蔓延,于隅田川上的两国桥两端铺设了名曰两国广小路之大马路,由于目的为防止延烧,须常时保持净空。虽不准搭建恒久建筑,但当时此路上常有摊贩戏子临时搭建棚子或小屋,举行相扑、展览或表演等。
注59:又称读卖。为江户时代的新闻。
注60:又作「忘八屋」,指娼馆或娼馆经营者。
注61:吉原娼妓中的最高位阶。
周防大蟆
#插图
周防国深山内
有一成精蛤蟆
常捕蛇而食之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壹/第玖
【壹】
你就是阎魔屋差来的人?浪人一脸爽朗笑容地问道。
虽说是浪人,但此人看来却不似一副浪人风貌。知道他是个浪人,乃是由于事前曾被告知此人身分。若非事前知情,想必绝不可能猜出他是浪人之身,甚至完全猜不出他是个武士。
此人一身简洁装束。
身着色彩鲜艳的小袖(注1),上披袖无羽织(注2),脚未着袴。虽没剃月代,但头发也不至于散乱,而是结成一头整齐的总发(注3)。
这身古怪打扮,看来虽不像个武士,却也不像个百姓。
「我听说过你。记得你名曰又八——不,又吉?」
「又市。本人名曰又市。」
没错没错,对不住呀,又市先生,浪人山崎寅之助开怀大笑地说道。
「好罢。这回要找我干的,又是什么样的野蛮勾当?」
「野蛮勾当——?」
又市不过是受嘱咐将此人带来,根本不知是为了何事。但甫见面就表明自己不晓事由,只怕让人听了笑话,故除了邀此人同行,什么话也没多说。
当然,山崎客气地说声麻烦稍后,便钻回了长屋中。勉强称之为长屋,不过是因为与邻家尚有接壤,其实不过是栋简陋的小屋,破旧得连是否有地板、天花板都教人怀疑。
此处是位于本所(注4)之外——
一座无名的聚落。
此处是就连奉行所、非人头或长吏头(注5)的目光都无法触及的化外之地。里头住的,尽是些别说是身分,就连姓名、出身、行业均不可考的家伙。
对不住对不住,让你久候了,步出长屋时,山崎以帮间(注6)般的口吻说道。
进屋原来不过是为了披上一件外衣(注7)。
又市望向他的腰际。
瞧见又市这举动,山崎高声笑道:
「噢,那东西?没有没有。」
「没有——」
的确没有。他的腰上没有该有的行头。
山崎并未佩刀。这还真是古怪。
可是——忘了带?又市问道。
「并非忘了带,而是根本不带。老早就把那东西给卖了。佩戴那沉重的家伙不过是个负担,肚皮填不饱,刀也不能拿来吃。你说是不是?」
「噢。」
这下还真不知该如何回话。意思是——他已放弃了武士的身分?
身分哪值得计较,山崎说道:
「如今这时局,有谁能在路上拔刀?刀一出鞘就教官府给捕了。既然连挥个两下也不成,这东西不是个饰物,又是什么?」
「饰物?但腰上的佩刀不是武士的——?」
「将饰物吹嘘成魂魄或生命什么的,只会教人笑掉大牙吧?」
山崎开怀笑道:
「但若是仕官,佩刀可就等同于和尚的袈裟,抑或——你是个卖双六的,是不是?也等同于你头上的头巾,也就是身分的证物。但浪人哪需要这种东西?我无俸、无主、亦无根,压根儿没任何身分证明。无身分证明却要证明身分,岂不等同于诈欺?为争面子、争声誉而饿肚子,根本是蠢事一桩。」
所言甚是,又市说道。
「听懂了?噢,你还真是达理。」
山崎语气悠然地说道:
沉甸甸的东西,就让其他人去扛罢,话毕,又抬头仰望天际,继续说道:
「气力这东西,又市先生,就数用在哪里最为重要。若是用错地方,便注定要事倍功半。为了确保用对地方,便得先温存气力。不须使的气力,就不该使。成天仗着性子找人决胜负——」
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山崎语气开怀地说道。
这道理,又市当然懂。
凡事均力求事半功倍——这亦是又市秉持的信条。只是万万料不到,竟然会从一个武士嘴里听到这番道理。
你认为,这不像武士该说的话?山崎问道。
心思竟教他给看穿了。
「噢,这……武士不该是……?」
「武家重体面,武士重尊严,武士们只要一开口,不出一两句就满嘴这些个道理,但泰半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偶尔——有些会拿道呀还是诚呀什么的吹嘘一番,正面迎敌、坚持到底根本没什么好讲究的,根本全都是狗屁。我连肚子也填不饱了,根本连个屁也放不成。」
「当真放不成?」
「没错,放不成。又市先生,若是崇尚精神,就不该动武。若视剑道为人伦之道,便丝毫无须以刀剑与人搏命。伤人、杀人,只会教刀剑蒙尘罢了。你说是不是?」
「一点儿也没错。」
「刀剑的用途,乃斩对手之肉、断对手之骨,要不就是对其施以恫吓。而这恫吓之所以有效,乃因刀剑实为凶器使然。不过,打一开始就滥用气力施以胁迫,也不一定就是好。唉呀。」
同你说这些个,根本是关公面前舞大刀罢,山崎说道。
「没的事儿。」
「对我就甭谦虚了。据传——你可是个靠哄骗餬口的高人哩。」
「可惜小的手无缚鸡之力。」
手无缚鸡之力?是么?山崎开怀笑道:
「这不是最好?气力这东西,本就是愈小愈好。锻链体魄根本没半点儿用处。照顾身子没别的诀窍,只要别伤到就成。而锻链这东西所能做到的,就是损伤身子。钢炼过头必成废铁,仰仗气力终将伤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倘若过度拘泥气力,有时就连对手较之自己是强是弱,只怕都要无法辨识。不过,只要一开始就不把对方当对手,就不至于挨揍或送命了。」
总之,该逃时尽管逃。你说是不是?山崎拍拍又市的肩头说道。
的确有理。
「小的无意顶嘴,不过在敌人面前临阵脱逃——对武家而言不是卑怯之举么?」
哪儿卑怯了?山崎回答:
「确保退路可是兵法基本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不是什么卑怯之举,回避冲突方为上策,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将棋中,就数毫不要花招的布阵最强,愈要花招,就愈是破绽百出。」
「对敌方而言,不也是如此?」
「噢?难以相信你竟如此正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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