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毫无疑问,此人便是老身之媳妇儿阿缝,阿清激烈抗拒。夫人止步,此妇患有罕见奇病,志方劝阻道。
一听见媳妇儿患了病,阿清立刻浑身僵直,静止不动。
这下志方又救了又市一回。
病?这可奇了,老身怎听说是自石阶跌落负了伤?——阿清诧异地问道,接着便望向站在后头的万三。没错,万三畏畏缩缩地说道:
——的确是负了伤。但——
志方环视众人,接着才再度开口,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但此妇同时也患了名日头脑唇之奇病——
众人顿时陷入一阵混乱,幸得志方制止,大家方才恢复平静。
若是少了志方这同心,这回的局只怕要成不了事儿。
尽管有再多事例佐证,头脑唇这奇病毕竟仍属无稽之谈。虽如棠庵所言——此类传言曾于某时期、某地域广为人所流传,但要问是否真可采信,想必答案也是否。光凭来路不明的老学究与双六贩子费尽唇舌解释,根本无法说服任何人。但若是由个同心在番屋内陈遖,可就要多出几分说服力了。
若少了这个,便无法布置出这场唬得过贪欲过人的密医以及背负了旗本家门名望的老妇人的巧局。
这回甚至连同冈引万三也给拖下了水。这多少为这场局添了些许风险,幸好万三是个生性极易上钩的好角色。
由于事先已听取棠庵一番解释,志方得以清楚陈述这头脑唇究竟是何方妖物。想必志方兵吾这人生性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故叙述过程间将荒诞个所逐一释疑,反而能使其视无稽之谈为真。
听着志方的解释,西田尾扇脸上的神情益形古怪。依棠庵所言,身为大夫的尾扇的确深谙医术,理应不至于采信志方这番说法。但略察言观色,便不难想像尾扇似乎多少听说过头脑唇这传说。而尾扇听过这说法一事,棠庵老早晓得。
——如此说来。
那娃儿该不会是——?
尾扇屏着气息喃喃说道,看来业已中了一行人的计。听到尾扇这两句话,待志方的解释告一段落,棠庵立刻接着补述道:
——如您所见,此妇业已忘却一切过往。
——不过。
——潜藏内心深处之悔意,使伤幻化为口,借此出声言语。
——根据此伤所言,此妇曾将继子虐待致死,并为此罪业后悔不已。
——不知所言何意?
将继子虐待致死——
一听见这句,宗八与十助立刻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志方警觉两人似是心中有鬼,间不容发地质问两人是否曾犯下勒索之罪。眼见一己动摇为同心所看破,两名恶棍也只能从实招来,浑身无力地倒坐土间,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两人的自白,教尾扇甚是愕然。
看来尾扇对弟子与下人的背信,果真是丝毫不察。
不过——
眼见事态如此发展,最慌张的不是别人,竟是阿清。
——派胡言!
阿清如此大喊。
接下来,这老妇先向尾扇来顿斥责。
你胆敢违背与老身所立之约,且竟还误解得如此荒唐——
闻言,尾扇慌忙试图辩解。
接着阿清又将矛头转向宗八及十助,厉声谴责两人的恶行。最后,才转头面向棠庵与志方辩驳道:
——两位所言听似有理,但阿缝所患绝非此奇病。
——阿缝并未杀害娃儿。
——绝无为此遭人勒索之理。
——老身这媳妇儿,心中绝无分毫恶念。
阿清厉声说道,激动得连头发都晃动成一片凌乱。
但棠庵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老夫人,请容老夫解释。
——此疾随伤发作。负伤不过是个契机。
——真正病因,乃暗藏内心深处、连一己也不察之恶念。
——若真如老夫人所言,此妇纯属清白,未犯杀害娃儿之罪。
——碰上这两人勒索,对未犯之罪,理应一笑置之。
——但此妇却依两人所言支付银两。
——即便并非真凶。
——或许内心深处亦曾怀凌虐、杀害继子之念。
——即便仅是微乎其微——
仍算是有此纠结。
故于此妇心底,杀害继子一事,可谓形同事实。
误会,误会!阿清激动地辩解道。
老身这媳妇儿是清白的,老身这媳妇儿是清白的——
绝无此事。老身这媳妇儿绝无可能犯罪。
错不了,必是如此,棠庵厉声说道:
——有罪无罪,已不容辩驳。
——此伤业已化为头脑唇,即是明证。
阿清不知所措地望向志方。志方则是一脸苦闷地颔首肯定。毕竟志方也瞧见了那一开一阖的伤口——也就是那骗孩儿的道具。
患此病者,必是苦痛难当,棠庵说道:
必将经历剧烈痛楚。
任由心中另一自我严词苛责。
欲治此病——
唯有消去纠结一途,棠庵说道。
闻言,原本一脸惊惶的阿清先是沉思半晌,接着便端正了坐姿。
看来老身也只能吐实了,阿清两眼毅然凝视着阿缝说道。
在众目睽睽下。
阿清两眼凝视着阿缝。
阿缝,阿清朝自己的媳妇儿喊道:
若汝心中真有纠结,原因必是——
老妇正襟危坐地说道:
——杀害正太郎之真凶,实为老身。
话才说完。
阿缝突然高声呐喊,一把推开棠庵,站起身来。
接下来——
「老实说,我这蠢货完全想不出该如何迫使真凶吐实。还真多亏那老头帮了大忙。」
「那老学究还真是个天生戏子。有时根本看不出他是作戏还是认真。」
角助笑道。
的确是如此。
阿缝起身时,棠庵以手朝其额上一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假伤连同绷带一并剥除。活像演了闹剧一场,这骇人奇病头脑唇,瞬间便宣告痊愈。
「不过。」
角助两手抱胸地纳闷道:
「我还是参不透。阿缝夫人一身清白,未犯任何罪业,她本人理应比谁都要清楚。即便如此,为自己没犯的罪遭人勒索——为何还要支付银两打发?」
「这……」
「我稍稍想了想,或许阿缝夫人早已发现婆婆实为真凶。只消稍加厘清,便知下女仆佣们压根儿办不到这种事儿,自然就属婆婆最是可疑。为何知情后仍刻意包庇,甚至甘心揽下不实之冤——」
「我倒认为——或许并非如此。」
这点的确教人纳闷。
「说不定这女人,本身就是个二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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