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能上哪儿打发时间?」
给我闭嘴,山崎使劲戳了林藏一记,说道:
「知道了么?若想保住小命,就乖乖依我说的做。」
这个头矮小的浪人边朝大街窥探边说道。
不待山崎把话说完,又市早已转过身子,自小巷走上了大街。小心翼翼地佯装对身后的骚动毫不在乎,快步离开了根岸町。
的确不大对劲。
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气势,与平日的山崎迥然不同。
若山崎所言不虚,看来只要稍有踌躇,小命恐将难保——又市如此直觉。
依吩咐打发了一刻钟后,又市便动身前往庚申堂。
抵达时,林藏与山崎已在屋内等候。
你来晚了,一瞧见又市,林藏便一脸不悦地低声抱怨道。
山崎先是不发一语,仅以眼神示意又市将门掩上,接着才缓缓说道:
「昨夜,阎魔屋的老板娘与角助教人给掳走了。」
「老、老板娘?大总管教人给掳走了?」
山崎瞪着林藏骂道:
「嚷嚷个什么劲儿?你就不能安静点儿么?」
「噢,对不住对不住——」
「都已经是第二天了,是否知道两人为了什么被掳走?」
又市打岔问道:
「又不是娃儿,怎还傻傻地教人给掳走?」
虽是女流之辈,但阎魔屋店东阿甲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不仅对情势的观察疏通毫无懈怠,干这门生意也让她养成了谨慎细心的习性。
至于角助,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不至于毫无抵抗,就乖乖教人给掳走。毕竟也曾见识过不少大场面,而且不知怎的,侍主之心也甚是忠诚,碰上这种事儿,应该会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阿甲才是。
依理,两人应不至于轻易教人给掳走。
打昨夜就没回来,看来——
——应是教人给杀了吧?
看来是如此推测较为合理。
两人倒是还活着,山崎说道:
「虽然直到方才仍是行踪不明。昨夜有个损料屋同行的集会,由于大掌柜喜助患了热伤风卧病在床,老板娘便与角助一同与会,出了门就没再回来。这下店里可急了,原本打算通报奉行所,但又担心教官府发觉自己暗地里干了些什么差事。除了老板娘和角助,店内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巳之八一个。被逼得狗急跳墙了,巳之八只得上我这儿通报。由于找上奉行所不过是自找麻烦,我吩咐他再等个一日,好好安抚一下店内众人,就先差他回去了——接着我便赶来探探情形,孰料竟是这副模样。」
「哪副模样?」
你瞧,山崎以下颚指指大街说道:
「方才——角助教人给送了回来。」
「教人给——送了回来?」
「整个人用草蓆裹着,扔在店门外。」
话毕,山崎便噘起了嘴。
「给送回来时——人可还活着?」
「说来凑巧,似乎是在被吓破了胆的巳之助上你们那头禀报,而我又尚未赶到这儿来时给送回来的。待我抵达时,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一群爱看热闹的家伙,惊慌失措的伙计自店内冲了出来,摊开草蓆一瞧,发现裹在里头的竟然是角助。」
「听来——人似乎还活着?」
勉强算是活着,山崎回答。
「勉强?大爷,他究竟是……?」
「至少少了半条命哩。教人给打得浑身伤痕淤血,一张脸肿到完全变了个样儿。虽仍一息尚存,但连话也说不了一句。稍稍挪个身子,便疼得仿佛要没了命似的。总之,只得赶紧吩咐掌柜将久濑老爷给请来。」
棠庵虽是个曾研习儒学的本草学者,却也略谙医术。
「久濑老爷不出多久就赶来了。正当大家将角助放上门板,准备抬进店内时——你们俩就来了。」
「大爷,这些我们知道了。但为何……?」
为何制止咱们上前?
山崎自怀中掏出一张纸头,默不作声地凑向两人,接着说道:
「角助的肚子上给人贴了这东西。」
「肚子上——?」
「是我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乘隙剥下来的。店内众人即便瞧见了,包准也看不出这是个字谜。」
林藏一把将纸头抢了过来。
「这……喂,阿又。」
似乎是一张瓦版。
「你瞧瞧,阿又。这——不就是先前阿睦拿给咱们瞧的瓦版么?快瞧瞧呀阿又。」
又在嚷嚷个什么劲儿?山崎喝斥道。
的确是那纸记载乘夜偷情的家老切腹缘由的瓦版。
「这——又是暗示些什么?」
被这么一问,山崎两眼直盯着又市回答:
「还会是什么?角助被人给打得去了半条命,如今仍徘徊在鬼门关前。再怎么想,租赁茶碗、餐盘、被褥的损料屋,理应不至于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才是。角助那家伙,想必是因台面下的损料差事结下的梁子而遭到刑求。至于是哪件差事结下的梁子——想必就是瓦版上记载的那桩。」
「可是——遭人报复?」
难道是教仇家给找上了?
「报复——?」
山崎半边脸不住打颤地笑答:
「看来是可以这么说。」
问题是,这桩差事是阎魔屋所干的这消息走漏了。
「说得也是。天下如此辽阔,但料到一个偷情武士与损料屋之间有何关联者,理应是一个也没有,任人再怎么绞尽脑汁也猜不透。那么——是哪个人出了纰漏?绝不是我。阿又,难道是你不成?」
「没有任何人出纰漏。」
「那——是怎么了?」
「倘若直接参与这桩差事的哪个人在哪一处出了纰漏,这家伙理应立刻就教人给掳走才是,岂可能相隔这么久才出事?」
有道理。这桩差事都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
「而且被掳走的,还是坐镇幕后的阿甲夫人和角助。依此看来——应是委托人那头有谁走漏了风声。」
「是委、委托人泄了密?」
「想必是如此。」
「难道忘了这行切勿张扬的规矩?」
「委托人哪懂得什么规矩?」
又市说道。或许是收受了对方银两什么的,林藏喃喃说道。
「总之,也不知泄密者是遭人胁迫,还是教人买通,但你们俩仔细想想,真正干了这桩差事的我和你们俩,都还安然无恙,阎魔屋竟——」
「意即,对方察觉整件事儿是阎魔屋安排的?」
「没错。由此看来——应是委托人中有哪个泄了口风。」
「难不成——是土田家中的人干的?」
又市立即做出了如此联想。
倘若土田的家人察觉左门是遭人设计才丢了差——
当然要愤懑不已。
「我也不清楚。土田于母藩似乎有个妻子和一个刚出嫁的女儿。但据说这女儿在土田切腹后,被逐出了夫家。土田在家人眼中似乎是个良夫慈父,本性嗜色如命这事儿,家人想必是难以置信。眼见如此结果,心中必然存疑,想必也怀疑或是遭人嫁祸,当然是满腔愤恨。不过,阿又先生,其遗孀或遭夫家休妻的女儿,可干不出如此野蛮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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