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镇一方,以保中央?”
“是的。在唐土的天子陵墓等棺木旁,常于四方绘有此类纹饰,在吾国亦有类似案例。”
“原来如此呀。”
田所再度开始磨蹭起下巴来。
“这问题闷在心里这么多年,这下全都弄懂了。原来四神代表的是那家伙身边的四只走狗呀。呿,这算哪门子的四神?那家伙竟然当自己是天子哩。”
看来应是如此没错。
“充其量不过是个穷藩、而且还是侧室所生的次子,竟然有脸把自己当天子?真巴不得能赏他几个耳光。不过听你如此一说,这才想到其中一名侧近武士身上披的是绣有飞龙的华丽羽织,另一个则穿这印有古怪龟甲纹饰的袴,原来那代表的就是玄武的龟呀。”
“龟甲纹饰?”
果真符合四神中的意象。
“没错。原来他们就是龙和龟呀,再加上另外两个白虎和朱雀,还真的成了四神哩,真是荒唐至极。对了,朱雀执掌的是火是罢?原来如此,难怪那女人要叫朱雀。”
“其中有个女人叫朱雀?”
“是呀。那伙人里有个嗜火如痴的女人,而且屡有纵火嫌疑。这女人……对了,约在七年前罢,突然在日本桥一带现身,勾引了几个男人,而且极可能还一个接这一个地将他们给活活烧死,但就是教人逮不这她的狐狸尾巴。还没来得及办她,就教她和那伙人搭上了,教官府欲出手也无从。”
“且、且慢,她该不会叫做……”
“她叫朱雀阿菊。原来这些别号都是根据他们每一个的生性取的呀。”
——错不了,铁定就是白菊。
出身欢场的恶女白菊在吉原纵火后销声匿迹,应是九年前的事儿。
又市表示在后来见到她时,她已易名为朱雀阿菊。看来绝对错不了。
亦即……
“田、田所大爷!”
百介紧张地喊道。
田所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百介?瞧你紧张的,和平时还真是判若两人呀。怎么一听到朱雀阿菊着名字,就吓成了这副德行?难不成你也曾和这女人勾搭过?”
现在可没心情开这种玩笑。这可是——
一件大事呀。
“请、请教大爷,这四神党的成员都叫什么名字?”
“噢?这女人是朱雀阿菊,据说还有另一个每逢勾搭上新男人,就将老情人刎颈诛杀的恶女,由于肌肤白皙又嗜血如命,因此别名白虎阿梗。接着就是那大名次子的……”
“其、其他人叫什么名字?”
“待我想想……毕竟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记得那两名侧近武士叫做……”
百介连忙开始翻阅起挂在腰际的记事簿。
“此、此二人该不会叫做镝、镝木十内和楠传藏罢?”
田所惊讶地回答道:
“没错。你怎会知道?”
“这、这乃是因为……”
竟然有这种事。
未免也太巧了罢。
不对——
九年前,发生了那场傀儡展示所引发的凶案。
八年前,这伙人开始以四神党自称。
五、六年前,这些家伙从江户销声匿迹。
五年前起,北林的连环命案开始发生。
四年前和两年前,江户发生了年轻姑娘遇害的连环凶案。
去年则未曾发生。
但在北林藩却……
依此类推,惨祸每隔一年才会发生。
——这和参勤交代绝对有关连。
如此说来……
“田、田所大爷,请问那伙人的首脑——亦即那大名的次子,也就是四神党的头目,叫什么名字?”
“他叫北林虎之进。”
田所回答道。
[五]
百介心中困惑不已。
如今,一切线索均指向藩主。
不过话虽如此,一个藩主夜夜手刃无辜领民这种荒唐事,听来实在不可能发生。
——如此看来。
情况和百年前的传说岂不是如出一辙?
没错,完全是如出一辙。
就连两人的名字都相同。
——这难道纯属巧合?
若一味拘泥于此一巧合,一切的确只能被归咎于冤魂作祟,如此一来,还真是教人无计可施。除了将该地视为死神肆虐、恶念凝聚的魔域,的确是找不到其他道理可解释。
——哪可能真有妖魔诅咒?
不过状况如此,这似乎已成了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最为这妖魔诅咒所苦的,就是北林藩本身。
若不尽快祭出对策,废藩只是迟早的问题。
不,或许根本无须等待废藩的裁决,领民们也将为恐惧所压倒而人心大乱。时到如今,整个藩早已是人心惶惶,财政也濒临破局,即使没遭到废撤,国体亦早已不复存在。
一介藩主岂可能为逞一时之快,坐视自己的藩国在一己的荒唐行径中覆灭?
绝无可能。怎么想都是过于矛盾。
这教百介完全无法理解。通常绝不可能有这种事。
反之,若弹正果真为真凶,几个疑点倒是不难理清。
首先,前代藩主之正室阿枫——不,应称之为阿枫夫人——曾力抗弹正入城继位。倘若阿枫夫人曾获悉弹正的个性为人,想当然必将义无反顾地严加反对。不过,阿枫夫人对弹正的为人是否真有耳闻,尚且不得而知。
此外。
右近的境遇也将得到解释。加奈的证词中所提及的龟甲纹武士,极可能就是藩主侍从楠传藏。若果真如此,则代表右近距离揭露藩主的秘密只差临门一脚。因此,若推论藩主一行杀害与吉,并将之嫁祸与右近,只为除此心腹大患——想必右近如此唐突迅速地遭到通缉之谜也将迎刃而解。
平八一再认为其中有怪,想必是因为即使没能解开此谜,至少也嗅到了个中阴谋。
再者——五年多来凶犯均未伏法,似乎就是个最好的证据。若一切均为藩王所为,当然无从将其绳之以法。
只不过若是如此,家老的行径可就费人疑猜了。家老不仅委托右近调查小松代志郎丸的行踪,还在右近自愿继续调查时,提供相关调书以供参考。
——难道家老毫不知情?
若知悉殿下大人就是真凶,理应不至于如此热心。
——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
若连家老都知情,整个藩岂不就成了共犯?
绝无可能,这推论更是悖离常轨。
——如此看来。
四神党如今依然存在,虽主导者已继位为藩主,但五名凶贼依然不改恶习,为逞一己私欲四处行凶。
若是如此,已无追究其动机之必要。
乃因此等残酷行径,仅能以性癖解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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