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听,扯着嗓子:有这事?我也不清楚,反正被家里老头子勒令不准提,‘谁问起来都说没去参加你那生日宴’,再说宴会不是没开成嘛,你那车唰地就飞出去,吓死人了……
祁阳心烦意乱,没等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再打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平时声声祁哥叫得欢,现在都支支吾吾说被下了封口令。
一个个都他妈的恶心透了。
是,他祁阳是从小到大活得都比一般人优越,可他也是个人,不是被牵绳子溜的狗。
何况事关他的白哥。
他小心翼翼视如珍宝、捧在手里都怕摔了的白哥。
他和白语舟的故事是他们两个人的,所有的记忆应该只属于他们,是谁横在中间?是谁擅作主张?是谁把故事扭得这般龌龊结局?
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都瞒着他?
太他妈恶心了。
恶心透了。
他想白语舟。
疯狂地想。
他的世界只有白语舟是干净的。
从头到脚、从眼神到心,哪怕穿着破旧的衣服,也比周围的人、林城的空气都干净。
他烦躁地把那些纸醉金迷、带着恶臭的酒囊饭袋通通拉黑,恨不得从此不见,那些所谓的朋友只会让他反胃。
他手指频繁地点着删除,连同心里的怨气,突然一个眼生的微信头像让他愣住了。
这个人与他,本该像白语舟和他一样永远都没有交集,却意外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祁阳趴着盯了很久。
正如电话里所说,简知行在林城闲晃了大半个月,度假只是借口,他清楚自己为谁而来。
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又觉得做什么都是多余,他一次次挂断家里催促的电话,走遍林城街头巷尾,感受白语舟生活过的地方,像是弥补亏欠。
但今天不一样,曲霆的电话挑断他心里紧绷的弦。曲霆不会轻易找祁阳,不会无故地挑破他留在林城的目的,他觉得——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电话铃声猛地响起,像是某种信号,他想都没想就接起,却在看到来电人名字后异常淡定。
“还在林城?”对方说。
简知行苦笑,今天的来电都是这句开场白。
“来开趟车,我发你定位,”对方停顿片刻,又说:“如果赌约还算数的话。”
电话很快挂断,换成微信提醒,这是两人交换微信后,祁阳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到咖啡厅时,祁阳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望着他:“你真的是来度假的吗?林城屁大点地方有什么可玩的。”
简知行:“去哪儿?”
祁阳跟着他上车,点开导航输入几个字:“照这个走。”
扣安全带的动作一滞,简知行朝祁阳看去,祁阳望着窗外也没注意到这茬,想了半天心事才发现车还在原地。
“怎么?”
“没事。”他踩下油门,街上的景色来不及看就倒退不见。
上车后,祁阳一直很安静,或者说,在两人独处的场合里他极少这么安静,不是在疯在闹就是在哭,哪怕是哭到睡着,也能听见微弱的啜泣声。
仅有的一次,是祁阳在下棋的时候,他专注而认真,摒弃所有情绪。
简知行开口:“曲霆有没有找过你?”
“有。”祁阳回头:“你怎么知道?”
“他找我问的电话。”
“哦。”
“聊了什么?”
“很多。”
“比如?”
祁阳看向简知行,这个比他还要尊贵的富二代,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富二代都不一样,身边那些马屁精整天叽叽喳喳,而简知行绝大多数时候沉默且低调,这让他觉得,那些饭桶与简知行的差距,就如同林城与B市的地位差,也像一群圈在鸡窝里的鸡,再尊贵也比不上……
凤凰?
简知行不是凤凰,他不如凤凰张扬夺目。他们对过棋局,对方棋艺虽不如他,但棋风透出他性格里沉稳的一面以及安定的力量。
他坚信,棋局观人,比肉眼更真。
所以,即使没有克服内心的恐惧,但这个人开车,他能放心。
祁阳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看着仪表盘:“你今天开得特别慢?”
简知行没说话,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公分。
车停在泥泞的路边,再往下是一条细长的土路,路尽头有棵柿子树,树上已经没有果子,只剩下叶。
“你在这儿等我。”祁阳下车,冷风灌进脖子,像未知的恐惧袭来,他惴惴不安,但他需要确认。
简知行缓缓跟随其后,宛如坪山公墓里那幕重演,两人一前一后,若即若离。
屋檐下结了几张蛛网,祁阳摸上木门的纹路,手指不能控制地发抖,他长吁一口气才敲:“有人吗?”
很久才有回应,开门的瞬间,简知行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光线从外界射向昏暗的屋内,照到客厅黑白的遗像,白母藏在门后伸长脖子。她目光没有焦距,似乎看不清人,无神的眼睛在祁阳脸上扫了好久,又看向他身后的简知行。
祁阳声音颤抖:“我,我是祁阳,阿姨我们见过的,白哥他……”
“是你!!”
白母大叫:“你!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想再和祁家扯上关系,快走!”
眼神从惊讶变成恐惧,她疯了一般推着门:“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祁家,快走。”
“不不,我知道我对不起白家,我来道歉,还有,还有……”祁阳双手死死扒在门沿上:“还有,我来问件事,白哥,白哥他是不是替我……”
祁阳手足无措,他急于求证却怎么也说不出‘顶罪’两个字。他怕一开口就真的风云骤变。
有罪的人会怎样?会坐牢吗?坐多久?监狱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吃的?会不会冷?
此前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里,离别使他痛不欲生。可这时,他真正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着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过去的19年从没有过恐惧袭来……
他越来越害怕,生命、道德、法律……每一层谴责都让他害怕,他吓得快哭了。
白母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他们与祁家已经两清,只盼永不相交,她不敢想象被人发现祁家人在这儿又会背上多少风言风语,她再也承受不起一丁点伤害。
“我不认识你,算白家求你,走吧。”
祁阳不知个中缘由,顽固地杵着门,白母看向简知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道——
“小简,你怎么把他带来了,快让他走啊!”
风毫无征兆的从远处急啸而来,树叶哗啦啦地响。
祁阳艰难地扭头,宛如僵尸咯吱咯吱、一帧一帧做出动作,他在风里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或许他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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