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中年人,白净的脸膛上有两道新鲜的伤口,伤口挂下的血滴都还没有凝固。身上用兽皮缝制的衣服已经破碎褴褛,这却是与他手中平端着的经过改制的步枪和腰间精美的猎刀极不协调。跟在他身后的是三只獒犬和两头青狼,都是龇牙吐舌,皮破毛乱,看来是刚经过好一把子厮杀。
鲁一弃没有回头,他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从这连发的两枪可以知道,从犬吠狼嗥可以知道,从散发过来的虽不凌厉却连绵厚重的杀气就可以知道。
“唉!来晚了。”看着任火旺滚落在地的头颅,猎神郎天青的语气很是懊丧,也很是无奈,他确实已经博尽全力了。
哈得兴发狂了,他将头在石壁上撞击,用手抓挠自己的脑袋,用小刀扎刺自己的脑袋。可惜的是他始终没有松开抓住女人的手。
情况变得更复杂了,哈得兴成了个无所顾忌的人坎了。现在虽然独眼、瞎子离着哈得兴也很近,鲁一弃也距离不远。而哈得兴也因为发狂变得门户大开,完全可以配合着一击毁了他同时抢回女人。但这样的话三更寒虫从他身体中出来就会又有个人被选做寄主,而这人肯定会是他们中的一个。
女人也像是发狂了,她开始挣扎起来,倒不是急于逃命,而是因为此刻哈得兴的脸已经变得极度恐怖,肌皮扭曲、眼暴口斜、鲜血淋淋。对于这样的残破的面容和疯狂地自残,女人只能在惊惧中奋力地挣扎避让。
“推他下去!让虫子回家!”鲁一弃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冷静和威严,清晰得让人不会漏掉一个字。
能推到哈得兴的只有女人,她很听话地变拉扯状为推搪,猛然间将哈得兴推得连退两步,离着裂沟的边沿只有一步不到了。但是哈得兴抓住女人的手始终没有放松,所以女人被牵拉着一同到了裂沟边沿。
裂沟下溶浆在翻滚,亮丽耀眼,巨大的热浪蒸腾上来,让人气都透不过来。
女人突然间被拉到这样一个境地,惊恐中下意识地朝鲁一弃伸出了只手,期待他的救援。而另一只手依旧顽强地朝着哈得兴又推又打。
抓住女人手的是瞎子,他动作的快速不是鲁一弃可以比拟的。更何况鲁一弃现在的注意力没在女人身上,他刚说出对付哈得兴的那句话,就马上被另一个奇怪的现象吸引了、震撼了,正怔怔地朝下看着,看着巨石下的裂沟,看着裂沟中的溶浆。
所有的变化来得很快,鲁一弃才看到、才意识到,裂开的山体已经再一次翻天覆地。
快漫溢上裂沟边沿的溶浆在迅速下降,而且越降越快。随着溶浆的下降,山体也开始抖动起来,越抖越凶。裂沟两边的平地逐渐往裂沟中倾斜过去, 卡在裂沟中的两块巨石也颤抖着发出“吱嘎”的怪叫往下坠落。
瞎子手中盲杖狠狠地撑在一个凹处,他脚下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女人是极力地想往倾斜的石面上爬,可惜她不是练家子,她腿脚间没有那样的劲道。哈得兴已经踩不住裂沟的边沿了,他完全靠抓住女人肩胛的一只手吊住自己的身体。
独眼小心地稳住自己的身体,用梨形铲撑柱地面,一点点地往女人和哈得兴那边挪过去。
巨石上站不住了,鲁一弃的身边快速窜过那几只犬和狼。随即身后有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上臂膀:“快!跟我来!”
几乎是说话的同时,猎神硬拽着鲁一弃的臂膀跟在犬与狼的背后,纵身扑到对面的山壁边,挤进一个狭小的石缝中。
到了石缝里,鲁一弃重新回转身,他不能就这样自己走掉,那里处在危急关头的有他的朋友兄弟,还有他的女人。
“我去!”猎神虽然没有和鲁一弃相处过,但是他们却很有些默契,这边刚一转身,他的话就已经出口了。
的确得这郎天青出手,现在山体已经是急剧地在抖动,而且两边的石面已经倾斜得根本站不住脚。这对于只剩一只手的鲁一弃来说,救人是不大可能成功的事情。
猎神没有转身从石缝中出去,他只是唿哨了一声。三只獒犬回转身来,然后一只往外面斜面上匍匐下去,当身体下去到一半时,第二只獒犬叼住了它的一条后腿。然后第二只獒犬再继续匍匐而出,将第一只从倾斜的石面上放下。而第三只再叼住第二只的后腿,将前面两只一同放下。石缝中剩下的两只大青狼在第三只獒犬身体出去一半时,一左一右咬住第三只獒犬的两条后腿。
这是用训练有素的獒犬串成的个狗链。在斜面上行动,四足动物总要比两足动物要稳妥,更何况背后还有牵拉。
第一只獒犬刚好爬到瞎子的旁边,瞎子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闻到一丝兽臊味儿,心中不由一阵慌乱。
“夏叔,稳住,是来帮你的。”鲁一弃及时地发出一声喊。
獒犬咬住瞎子撑住盲杖的小臂。是四只犬牙对合的咬法,这样在犬牙后的上下槽牙间就留下很大的空隙,正好容下瞎子的手臂。
猎神看到狗链已然和下面的人接上,便又发出一声唿哨。两只青狼,三只獒犬一起在用力,将串在一起的三个人慢慢地往上拉。
抖动更大了,简直就是在上窜下跳。山体崩塌了,无数的大小石块不住落下。石缝外面在渐渐变暗,鲁一弃探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裂开的山体由于倾斜,裂开的顶端已经重新往一处合并过去。
“快!加把劲!”鲁一弃很是着急了,再要不把他们拉进石缝中来,就算不被石块砸死,也会让重合塌下的山体给捂住。
可偏偏在这关键的时刻,狗链不动了。这下连猎神都急了。口中唿哨不断。但是没用,狗链确实拉不动了。要想自己亲自动手帮忙,狭窄的石缝中又周旋不开。
“哈得兴这狗日的勾住沟沿呢!”这情形只有在石缝外面的独眼从旁边可以看到,他不由地高声咒骂道。
女人已经可以看到趴在石缝边的鲁一弃了,可就是差这么点,鲁一弃够不到她。鲁一弃也帮狗链拉瞎子,可是趴在地上不做劲,帮不上什么忙。再说哈得兴天生大力,既然能拉住了,就不是添鲁一弃这点力量就可以解决的。偏偏哈得兴还坠在最下面,中间隔着瞎子和女人,鲁一弃的枪射不到他。
上方最后一丝光线被掩没了,只有裂沟下面的溶浆还发出暗红的光亮,照得几个人的脸血红血红。
几块巨大的石块从女人身边擦过,挟带的风声提醒了女人:“夏叔!你撒手!快撒手!一弃!你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能放!不要放!”鲁一弃喊道。
“不要放!我来!”独眼也在喊。本来他看到狗链爬出,他便停止靠近女人和哈得兴,而且还朝石缝那边移动了一小段距离。现在看到这番情形,他知道,能解决眼下状况的只有自己。
本来再移动一点就可以到达石缝的独眼再次往哈得兴那边移动过去。此时的石面更加倾斜了,上面又不断有石块落下需要避让,独眼移动得很艰难。但是独眼毕竟是移山断岭的高手,知道石面上的纹理走向和软硬点,再加上他是夜眼,光线虽然黯淡他却看得清。一把锋利坚固的梨形铲一砸一个凹槽,一敲一个低坑,大的可以手扣脚踩,小得也能做铲子的撑点。眼见着离哈得兴只有两步不到的距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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