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听这话很好奇,便问道:“什么是夜鬼子、晨鬼子?”
“夜鬼子就是夜间出来活动的鬼魅,其实鬼这东西很难理解,这样说吧,就是没有阳明之后,从旮旯、地下聚集起来的尸气、沼气一类的阴晦之气,这些气息交汇在一起相互作用,就能产生奇怪的力量,也许这就是人们一般理解的夜鬼。而这世上有些人就能够驱使利用这些力量。晨鬼子却是在晨昏交界时才出现,这种气息一般是血气与煞气的聚集,无阳明不出,阳烈即散,有阴暗不见,阴退即现。”老天师侃侃而谈,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龙虎山天师教对鬼的理解与墨家的见解以及鲁一弃的分析又有不同。
“幸亏是五侯小哥晨时睡着了,要不然这晨鬼子的暗袭我们是发现不了的,它的用力与夜鬼子是反的,夜鬼子是清醒时可以觉出,离去时已然昏睡;晨鬼子是昏睡时才能觉出,离去时人便清醒了。”
柳儿他们都回头看看五侯,果然他已经完全清醒,没一点睡意,只是精神约显颓落,脸色也不是太好。这也难怪,撞到了鬼,终归是有些影响的。
“怎么没精神头?害怕了,不就是撞鬼吗?谁死后还不变鬼。来,喝我老水一口酒壮壮胆。”水油爆到底年岁大,又在龙虎山呆的时间长了,对这鬼神事情倒没什么害怕的,反倒是主动来安慰五侯。
五侯头一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水油爆灌了两口酒,仓促间被呛得直咳。不过他马上一骨碌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酒起了作用,还是被水油爆的话激的。
“其实就是害怕也别不好意思,要没你那一刀,说不定我们都要被鬼索了魂去。”水油爆这句话倒是实情。不过说这话时,周老天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鲁天柳也听着似乎话里有话。
等天色全亮了,林中的晨雾都散尽后,他们才开始继续按照原来的法子继续前行。不过此时这群人中已经不再像前两天那样意气风发了,有些人的脸上已经露出畏缩的表情。这也难怪,连着是有人失踪,有人被坎扣击伤,再加上白天遇鬼,这种种情形给人们心里的压力在层层加码。
前方就像是个无尽的地狱,而他们在这地狱之路上才刚刚开始起步。
又用了大半天时间,他们终于走出了女贞林。一切都还算顺利,再没遇到什么危险和恐怖的事情。周天师出林子时燃的两把“清邪隐真香”加上“虚形符”来当惑目子,结果都是白费,没能诱得对家丝毫动作。那林子外是鸟啼树曳,一派宁静平和的景象,根本没有像鲁承宗说的那样会有截杀。
这样的结果很让大家兴奋,心情一下子都放松下来。不过祝篾匠还是提醒了大家一件事,出了林子远远近近看到的林木草竹已经和老辈人的描述完全不一样了,从分布和范围来看也和一般的山区有很大差异,似乎存在着人为设置的某种规律。
柳儿也看出来了,那些林木草地树丛虽然方位形状各异,但它们的边缘是线形的、光滑的,没有相互的参差,就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人为休整过的。除了看出来,柳儿还闻出来了,她清明的嗅觉让她闻出不远处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祝大叔,这再往前走我瞧着邪性,你有没有其他的路?”柳儿悄悄问祝篾匠。祝篾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鲁大哥,照你说过的坎子家路数,我们可是要找到正路往前走,要不然不是没路就是死路。”余小刺在悄悄地和鲁承宗说话,不过悄声的话语还是有人听到了,那就是余小刺一直看住的,站得离他很近的水油爆。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三十一章 回头道
“那里有路!”水油爆的昏花老眼竟然是第一个找到路径的,那是在两片颜色迥异的树林交界处,露出一线白色石阶。
“那里有鸟!”还有眼神比水油爆更好的,那是周天师的剩下的那个童儿。
的确有鸟,那些鸟其实离他们不算太远。从他们的位置到那条白色的石阶路,这中间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平缓坡地。整片坡地绿茵茸茸,像是块精工细作的波斯毯子。鸟儿就在这草坡上,但是这些鸟儿也就拳头大小,又长着绿褐色的羽毛,很难瞧出来。
童儿总免不了孩子的天性,他蹑足快奔,悄然接近那群鸟。眼瞧着离鸟群已经不到二十步了,那群鸟儿依旧挺着细长的喙儿摇头晃脑在草中寻食,不曾有所觉察。
当童儿已经接近鸟儿不到十步的时候,鸟群慌乱了,开始四散奔逃起来。
“原来是不会飞的笨鸟。你瞧那几只,连走都走不快,看来待会要有鸟肉吃了。”余小刺瞧着有趣,也跟着兴奋起来。而他的徒弟和周天师的徒弟这时候都已经飞跑着朝鸟群赶过去。
“不要!”柳儿大叫了一声。是余小刺提醒了她,刚才她也瞧着那群鸟觉得有意思,但当余小刺说到几只跑不快的鸟儿时,她清明的听觉似乎听到那几只鸟沉重的脚步中夹杂着金属的摩擦和啮合的声响,似乎听到这几只鸟身体里机栝的运转伸缩。同时,刚才嗅觉搜索到的血腥气味也锁定在那几只鸟身上。
“不要!”柳儿的声嘶力竭晚了些,童儿已经朝一只鸟扑过去了,那一瞬间大家或恍惚或真切地看到奔逃的鸟儿回转身来,也朝童儿投怀送抱过来。
鸟儿被扑住,但扑住鸟儿的童儿没有站起身来。
余小刺的徒弟和周天师的徒弟在青草铺成的斜坡上急速地停步,但滑溜的草坡加上他们奔跑的惯性,还是让已经止住的两双脚掌继续滑出十多步才完全停下。
而此时,那几只走都走不快的鸟儿飞了起来,虽然飞得不高,却足够它们凌空冲向刚停住脚步的两个人。
两个人各自挥舞刀剑阻挡,刀剑与那些鸟儿相撞之下竟然发出大声的金属撞击之音,同时还有成串的火星溅出。
“钢隼,是钢隼!快趴倒,贴地趴倒。”鲁承宗认出了那鸟,他边喊边掏出“子午藏钉盒”,这盒子虽然名字上看是藏钉用的,可是要把这藏着的钉儿取出来却是要启动弦簧射出才行。鲁承宗也是听鲁家前辈们说过钢隼,但此处的鸟儿和前辈们描述的却不尽相同。虽然这“子午藏钉盒”具有对付钢隼的功效,能不能应付眼前这种与钢隼相像的动扣子,鲁承宗心里其实是没有太大把握的。
余小刺的徒弟也许是听到了鲁天柳的喊叫,他是湖匪出身,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行生,实际的临战经验明显丰富得多,脚步的滑行还未完全停止,身体便已经顺势扑出,紧贴这草皮滑出很远。两只钢隼贴着他身体飞过,一只的尖喙挑破了他屁股那里的裤子,还有一只的翅膀削掉他脑后一撮头发。
周天师的徒儿也倒了,不过他的样子像是被刺倒的。一只钢隼的尖喙直刺入他的左后肩,他就是顺着这冲刺的力量跌到的。不过刺中他的钢隼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尖喙戳在肉里没有拔出,两只爪子和一对翅膀不住地狂扑乱抓,一时间只看到鲜血四溅,碎肉乱飞。要不是周天师及时赶到,那他徒弟整个的左肩左臂都要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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