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女活尸逼近了。就在此时,鲁天柳突然朝右边楼梯口纵身而去,那活尸肯定是不会让鱼天柳得逞的,它的目的就是要封住鲁天柳逃走的路径。
鲁天柳只跃出了一半就在一张大理石面的桌子上停住。这是听戏的二道桌椅,也是其中最靠近右侧楼梯的那张。她看准的是楼梯口的那根撑住和后墙之间的方架梁。右手甩出飞絮帕,缠住了那方架梁,然后腾身而起,飞絮帕链条绕腕回收。眼瞧着链条收得差不多了,她手中猛然一带,腰背用力,在空中将身体侧转过来,就像躺在空中一般。她是要横着身体从女活尸头顶飞过,然后链条会带着她绕个弧线,正好可以让身体摆过楼梯扶手直接落在外侧的搁边上。
鲁天柳的计划可以说是巧妙到极点,动作也和她所想的一样不差分毫。随着链条横飞,身体就如同一片贴着水面飘扬的柳叶,轻巧秀美。
就在鲁天柳紧牵着钢链将身体在空中横摆而过时,突然见到女活尸手上尖利如刀的血红色长指甲,而且这指甲直奔她的眼睛刺来。
是的,鲁天柳万万没想到女活尸其实是能跳跃的,而且跃起的高度与它丰腴的身体极不相符。
鲁天柳必须躲开,她只有一个办法:松开手中链子。在尖利的指甲离她的眼睛不到三寸的时候,她手腕一抖,松开了链条,身体改变了方向。尖利如刀的指甲挑断了鲁天柳头顶上的几根头发。
鲁天柳摔向后墙,距离还有两尺左右时,她双脚在墙壁上一踩,借力弹出,再连续几个翻滚卸掉冲力,站起身来。
还没等她站稳,女活尸又一扭一拐地朝她逼迫过来。这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左侧的楼梯口,那个不知暗藏着什么厉害坎面儿的楼梯正如同怪兽,张大着嘴巴等着她。右侧的楼梯口,飞絮帕孤零零挂在方架梁上,像风中的柳条一样悠悠然地摆动。
两个楼梯口之间,女活尸正在扭动脚步进逼过来;左侧的楼梯口,鲁天柳站在那里却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碧池红
炸鬼嚎中的鲁盛义只求速死,但他已经被那鬼嚎声夺去行动的能力,所以尚存的一点心智驱使他竭尽全力打开自己的木提箱,因为其中有可以让他轻易自杀的巧玩艺儿。
风声变得更大了。倒在地上的鲁盛义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失去仅存的一点意识,他知道,这点意识一旦丢失,他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鲁盛义终于摸到暗档口子,可是他所剩的那点力量已经按不动这档口了,他只好利用身体的重量,尽量将手指往后别,然后压了上去。
一根手指撑不住他的身体,地上的木提箱也撑不住他的身体。鲁盛义斜倒在地上,木提箱也倒了,但暗屉终于打开了。
倒在地上的鲁盛义费力地将眼球转向身旁的木箱,他彻底绝望了,打开的抽屉里没有自己要的东西。因为手指被身体压下时移动了位置,打开的只是一个明屉,是平常用来存放“定基”一工所需的蜡线、叉镜、线粉、带尺等等常用物件的。这些杀不了人也救不了命的玩意被一股脑儿撒在了敞开的明屉之外。
绝望的鲁盛义有些沮丧,更有些无奈,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堆没用的东西上面。他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因为加诸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无力的手指在那堆东西上胡乱抓了一下,一张薄薄的纸被掀开了。那是一个四面折叠却未封口的大纸包,里面是“定基”一工中“布围”之法要用的线粉。
纸包的一角被掀开,线粉便被旋道内那强劲的风吹散起来,顺着那旋道弥漫开去。
线粉,又叫“呛粉”。有何作用?定基时先要布围,就是用这线粉将要定基之处大概圈起,并用纱布包住线粉,在圈里每隔五步打一个梅花斑纹格。待九个昼夜之后,再用叉镜、蜡线定基点,用带尺分基距。
明末《南游趣录》(注:这是一部小册子,记载的是现在四川、广西、云南一带当时的风土人情、地貌特产。关于这本书的作者,说法很多,有说是徐霞客,有说是陆晨涯,还有说是当地的川郡安抚使裴雪枫。)有云:“巴蜀之山地阴潮多毒,虫蚁肆生,每旬须布呛粉却之。”
古籍残卷《异开物》(注:一部收录了古今天下奇异物件的书籍,不知出自哪朝哪人之手。清中期京林印书厂整理重印白话版,改名为《奇异物成录》,而其中所录多少为实,无法佐证。)也有记载:“有南山匠取辣、麻、火、迷、腐调治为末,称呛粉。铺屋驱毒邪。”
呛粉,是用广西倒椒粉、无舌草粉、福建硝石粉、云南曼陀罗花粉、山西老醋粉调制而成。广西倒椒奇辣无比,无舌草一舔麻如无舌,硝石也就是火药,曼陀罗花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醋粉不止是奇酸,而且有轻微的腐蚀性。用这些刺激性极大的东西调制的呛粉在地上布围并打斑纹格,这方圆以内,地下五尺,地上一丈,所有虫蚁蛇鼠雀会全部逃离。这样既可使好风水的宅地洁净无异,又可以不伤生灵,为后代子孙积德。
呛粉在封闭的旋道里飞扬弥漫,那循环不停的劲风将它带到这洞道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孔眼,也带到那个与旋道相接并向旋道里鼓风的封闭密室,一个过风却无声的地方。
这下子,受到煎熬的不只有鲁盛义一个人了,躲在密室里的人此时并不比鲁盛义好受。那五粉合成的玩意儿可以让地下五尺的活物全都逃走,更何况是大活人。
旋道里的风还在强劲地吹着,而且变得越来越强劲,但这强劲的风不再回旋不停,封闭的坎面儿开了缺,就如同拦洪的堤坝决了口。强劲的风挟带着呛粉,更挟带了那些让人丢失魂魄的鬼嚎声,从这口子里冲泄而出。
渐渐地,假山洞里各种奇怪音响变作了一个单音,那是劲风冲过口子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是在撕扯帛布,随着口子越撕越大,声音边越来越轻。
鲁盛义趴在地上,一时之间恢复不过来。他的手脚仍然没有一点力气,耳朵仍然轰响如雷,脑子仍旧混乱如粥。
可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他必须站起来,也必须走出去洞去,不能等对家恢复过来,重新撒开扣子。
站起来并不是难事,像鲁盛义这样流了一辈子血汗的硬汉子就算死都可以站着不倒,可是要走出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洞道里依旧漆黑如墨,洞道口也封闭未启,如果刚才那阵风没停,倒是可以循着风找到与旋道相连的密室,密封通道中的气流走向在坎缺那里是有变化的,可以顺着找到缺儿,但这细微的变化却不是他可以感知的。
鲁盛义定了一下神,他用袖口擦擦额头的汗水,才发现手中抓着一样东西。那是他挣扎着站起时,在地上胡乱抓住的,他竟然一直毫无感觉地抓在手中没有丢掉。鲁盛义的双目开始放光了,这东西给了他脱出坎面、重归生天的希望。
鲁恩面对只剩两个“吴舞伕”的坎面儿,情形却更危险了:他的右手无法动弹,双脚又陷在湿泥里一时拔不出来,可前后的夹击他又必须躲让。一个无刀的刀客,一个无法移步的目标,一个被坎面扣住的破瓜,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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