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仿面科(二)
刚才付清欢停下脚步和小伙计说话,云止奂便径直上楼了,可他现在的装束与方才无异,这是……一直在这儿看着?
付清欢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
云止奂见付清欢别开了目光,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灯光下微微颤动两下,道:“不必了。”然后转身上了楼,步伐沉稳。
堂里安静了一会儿,小伙计弱弱地对付清欢道:“公子,您这位朋友,是怎么了?”
付清欢反应过来,干咳两声,笑笑:“哪有怎么了,他脾气怪了点罢了。”
小伙计腹诽:早上明明还很是有礼,那样子,分明是有些恼了……还有些……委屈?
付清欢心里也看出来云止奂有些不对劲,却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禁慌张起来。
这时,那个长相清秀的伙计已经盛好一碗汤圆递上来,热腾腾散着米面特有的香气。有一个大约包得不好,露出了些馅儿,又透出一股芝麻豆沙的香气。总之,让人食指大动。
付清欢倒真有点想吃了,可一想到云止奂方才那怪异的样子,又无法心安理得地下口了。
纠结半晌,那汤圆散出的热气都少了许多,女掌柜忍不住劝:“公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付清欢哦了一声,握勺子的手仍是没动静。想了想,他道:“这汤圆我能拿去房里吗?碗我自己洗吧,不劳烦您了。”
女掌柜道:“自然能,只是碗由我们洗那是应当的啊!”
付清欢笑着端起了碗:“不了,本来吃您一碗汤圆已是不好意思了。况且……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收碗啊。”
客房里,桌上点了一盏灯,明晃晃地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云止奂站在桌边,手里握了一支笔,一笔一画,端端正正写下一个“静”字。字迹隽美刚毅,风流不失端方,只是在停笔时手腕稍稍抖了抖,倒让整个字看起来差强人意了。
写完后他没有立即放下笔,而是悬笔空中,望着这个“静”字出神。他淡然的眼睛里映着烛火,透出几分人情来。
“笃笃”。
两声敲门声后随之而来的是付清欢的声音:“道长?我方便进来吗?”
云止奂回过神来,手一晃,愣是在那“静”字上划了一道。他看着纸上一片狼藉,抿抿嘴,出声道:“何事。”
付清欢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撒娇和死缠烂打:“我睡不着嘛,来跟你说说话。”
云止奂眨了几下眼睛,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睡下了。”
“胡说嘛,你房里灯亮得过分,哪有要睡的样子?”付清欢索性靠在了门边,后脑勺轻轻叩着门:“我带了汤圆来,可香可甜了,可也缓不了我心里的苦……让我看看你的脸,我心里就十成地甜了……”说着说着,他没察觉失了分寸,就这么一顺溜地说了一堆赞美话来。
房里的云止奂脸色变幻万千,手紧紧攥着桌角,大有把其捏碎的意思,半晌才颤着声音道:“……胡言乱语!”
“说你好看,怎么就胡言乱语呢?”付清欢很是委屈,“道长,您知不知道,我心里为什么苦呢?”
房里又是许久没动静,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怎么了,付清欢看着那碗汤圆心急如焚,默默乞求着房里那美人快些开门莫辜负了这美食。
“吱呀”一声,美人终于赏脸开了门,神色冷淡踏出半步。付清欢侧过头,正好与其对视,他笑了笑,站直了面对着云止奂:“你终于开门了。”
云止奂看他一眼,别过头转身回房里,付清欢跟了进去脚一钩顺手带上了门。
进门后他把碗搁在云止奂面前,道:“吃一口嘛,我闻着都馋得不得了。”
云止奂看了那汤圆一眼,仍是道:“不必。”
付清欢一脸挫败:“从小到大,我求了那么多遍还残忍拒绝我的,您可是第一人了。”
云止奂看看他,似乎不想理会这个话题,只道:“你方才说心里……是为什么?”
付清欢本来正看着那烛光,一听这话,笑了,侧目看向云止奂:“道长想知道?那……你先吃一口这汤圆,我再告诉你。”
闻言云止奂神色一凝,看了看那汤圆,又抬起眼看付清欢。
两人之间隔了一盏烛火,把付清欢的笑颜映衬得温和清俊,笑魇如花。
云止奂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发了会儿愣,伸手握住了那柄勺子。
放了太久,汤圆之间已经粘在了一起,需勺子将它们分离开。轻轻一拈,汤圆便被拈下来一些,混着白皮和豆沙馅,盈盈盛在汤勺中。
云止奂犹豫一下,举起来将其放入嘴中。还没咀嚼,付清欢便迫不及待问:“好吃吗。”
云止奂抬眼看他,桌子对面那个少年一手撑着下巴,眼睛弯弯的,无忧亦无惧的样子。
味觉终于被唤醒了,嘴里一阵香甜,甜得舌头根都在发颤。
云止奂细细嚼了嚼,咽下去后矜雅地点头:“尚可。”
付清欢笑得越发开心:“那就好,我就说嘛,那小伙计不会骗我,肯定好吃。”
听了这话,云止奂又抿起了嘴。
付清欢道:“道长,您刚才想问,我心里为什么苦,是不是?那我告诉您吧,因为哪……”他凑过来些,云止奂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我看不见您!”
云止奂手一抖,碗里的汤都洒了些出来,沾湿了桌上的宣纸。
付清欢还在那继续道:“这不,刚才看见您,我立马开怀了!”
云止奂被他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竟涨红了耳朵,眼里也蕴了一层水,这乃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算是失态的表现,只见他似是气极的样子,道:“胡言乱语!”
付清欢见美人急了,连忙示软:“好吧好吧,我孟浪我登徒子。可这汤圆,是真的好吃啊!”
云止奂抿着嘴,像是不肯再多说一句了,生怕再多说一句,又要引付清欢说出些更令人难堪的话来。
付清欢只得认真起来,道:“唉我这人吧喜欢作死,人家越烦我我越想凑上去,说话也没轻没重的,不带脑子,如果哪里让您不开心了,那一定不是故意的!刚才在大堂里,我看您像是不大高兴了,就来赔礼了……”
听见“大堂里”一句,云止奂垂下眼眸,道:“无事。……是我无端生事了。”
听了这话,付清欢唔了一声,又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心才完全安定下来:“这就好……”
虽不明白道长为何“无端生事”,不过付清欢心想自己也经常无端端发点脾气什么的,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云止奂此举,也属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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