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朝言无言:“……虽然你说得有理有据,不过话本还是少看些吧。”
付清欢抬起下巴示威一般看看他。
第二十九章 仿面科(七)
云止奂夹在两人当中,神色自若。像是刚刚才缓过神来一般,他轻轻呷了口茶水。
付清欢与付朝言对望一会儿,仍是没想出些什么来,脸色逐渐转喜为忧。
“客官,房中茶水可够吗?”
门外传来客栈伙计的声音,是每日定时来换茶水的。付清欢应了一声:“你进来吧。”
房门便开了,是那个长相清秀的伙计,手里拿了一壶茶水。慢条斯理地走进来,把茶壶放桌上,拿走了原来盛着茶水的壶,临走前还擦了把桌子。
“等等。”付朝言叫住他,“你,把脸给我看看。”
伙计一脸迷茫,把脸转向他。
付朝言仔细看了看,几乎把那伙计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你在这儿,多久了?”他问道。
伙计回答道:“我是本地人,自打出生就在这儿。”
付朝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把他放走了。
待那伙计关上了房门,付清欢问道:“你做什么?”
付朝言倒了一杯热茶,热气腾腾中他的眼神忽明忽暗:“他在这这么久,长相也是很标志了,为什么没被行凶者盯上?”
闻言,付清欢一愣。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不仅是这伙计,细细回想这两天出门时见到的人,长得好看的男青年也不在少数,怎么凶手就没下手?
按照小伙计所说的,应该不存在凶手给自己规定说每年只能杀几个人这样。有时河里会出现尸体,可死者并不是长河镇的人,而是来自其他乡镇。如果只想杀长得好看的青年,长河镇还不少吗?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去外乡找人杀?
或许,凶手根本不是想杀长河镇的人,他只是把这儿当做一个处理尸体的地方?
有河流有瀑布,确是很容易处理尸体。
付朝言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道:“所以说,凶手想要的皮囊,不一定是好看就行。”
没有滥杀长河镇居民,并不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凶手想掩人耳目,大可把尸体藏起来,何必把尸体扔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付清欢觉得头有些疼了。
这样一推敲,凶手的目的更让人费解了。
他下手的对象,标准是什么呢?
“不如……去死者家里看看?”半晌,他从臂弯里抬起头,散着一头乱发,有气无力道。
付朝言应了一声,云止奂也无异议,三人便下了楼。
付朝言大步流星走得快,后面两人还没到楼下,他已经在门口了。
付清欢下楼时突然觉得眼前晃了晃,竟差点栽下去,身后云止奂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付清欢顺势靠在云止奂肩上,缓了一会儿才清醒。
云止奂抿抿嘴,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道:“煞气又侵入了些?”
付清欢站直了,揉着太阳穴道:“大概吧……”缓了一会儿,大约觉得好些了,睁开眼看见云止奂蹙紧的眉,笑道:“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别这个苦大深仇的样子啊。”
云止奂别开了眼神,顿了顿,道:“你……小心些。”
付清欢哈哈笑道:“道长,您在关心我吗?”
云止奂抿紧了嘴唇看着他不语。
付清欢被他看得笑容逐渐僵硬起来:“……我……好感动的,真的。”
两人在楼梯边上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儿,云止奂低下了头,往前挪了一步。
“走吧。”
付清欢跟在他身后,有些懵。
怎么道长没生气?依自己这几天与他的相处来看,他此时应该一拂袖子扬长而去了啊?
付清欢想了半天,默默打了自己一巴掌。
人家不生气你还不高兴了怎么的?真是块轻骨头!
昨夜的烟花会热闹非凡,空气里几乎还弥漫着淡淡硝烟味,付清欢忍不住咳了一声,把食指放在鼻子下,微微蹙眉。
云止奂似也不喜这呛人的味道,但只是皱了下眉,没有再多表现出来。他见付清欢蹙着眉,问道:“你没有带药箱?”
付清欢抬起眼皮看看他,眸子清澈得几乎泛出水:“带那个干什么?”
云止奂别过头错开眼神,道:“之前无意瞥见里头有几味药材,捣烂制成药膏有清心凝神之用。”
付清欢点点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一会儿回去就弄些,您可得在旁边教我。”见云止奂一脸淡然,他凑近了些,问道:“道长,您对这医理之术也有见解?”
云止奂抿抿嘴,道:“略懂。”
付清欢也不是真心对这问题好奇,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不一会儿就去看别的事物去了。云止奂在他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他,眼神却不是先前那般淡然了。
走了几家死者的故居后,付清欢才发现长河镇的的确确不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小镇。
常年与修士仅一山之隔的小镇,怎么可能普通?
长河镇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要不也不会有人在此居住繁衍数百年,也不会有修真界人士在此逗留。
长河镇曾是文人画士的聚集地,地界养人,人养地界。在鼎盛时期,长河镇独有的书香气息从河头一直蔓延到河尾,街上随便抓个垂髫小儿都能一字不落念出几首长诗。在那个时候,这养人的地界就养出了一位金科状元,这位状元素爱作画,长河镇在他死后便修了一座状元庙,并有了一个流传至今的雅俗:平生遇到喜事就要请人给自己画像。
了解过后,付清欢松了口气,好在还能看见死者生前的样子。
只是一张两张完全看不出什么来,人家又是死了亲人,断不肯将画像送出或卖出,所幸付清欢自小受父亲和姑姑教导,会临摹一二,便将死者的画像摹了下来。
一个下午下来,云止奂手里捧了一小叠画像,付朝言扶着付清欢回客栈去。
付清欢甩着右手,痛苦不堪。不曾想到许久没画了竟有些手生,汗淌了一手心不说,手腕酸疼得几乎不能动,一回客栈就赶紧找药膏擦去了。
云止奂在一旁端倪着付清欢临摹出来的画像,眸色深沉。
付朝言一边给表哥揉着手腕一边问道:“道长,这画像,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云止奂仍是聚精会神地看,半晌,才轻轻放下纸张,望向付清欢:“你的画艺,是谁所授?”
听得他的话并不是关于死者画像的,两人皆是怔了怔。付清欢愣愣地开口:“父亲教过我一两年,他去世后是我姑姑教的。”
付朝言问道:“道长,怎么了吗?有何不妥之处?”
云止奂看着桌上的画像,修长白皙的指节轻轻划过那细腻的笔触,神色阴晴不定:“……这画法……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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