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仿面科(八)
付清欢和付朝言闻言又是一怔:“您见过?什么意思?”
云止奂抬头看向付清欢,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声音不急不慢,轻轻柔柔:“你父亲和姑姑教授你时,可有提过这种画法的名称?”
付清欢想了想,摇摇头:“他们怎么教我,我就怎么画的。”
付朝言有些急了:“道长,我表哥的画法有什么问题吗?”
纸上的画像,笔触纤细,走向平缓又颇带重彩之意。细看十分精致,粗看又觉得浓淡相宜。
付清欢在临摹时虽极力模仿画像原画师的笔迹,却仍是不可避免地透出些自己平时的习惯。
云止奂道:“此笔法,名为平描法。”他深深望进付清欢那双清澈的眼:“我见明翚宗宗主画过。”
屋里的灯火倏地晃了晃。
付清欢偏了偏头,看向桌上的画像,道:“那怎么了?”
云止奂也看向画像,道:“世间流传的画艺,从未有过平描法。明翚宗宗主善诗书画,此平描法,为前任宗主幼时所创。”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又低又磁,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可付清欢依旧有些懵。
什么意思?他莫名其妙学了人家的独门画法?
平描法是明翚宗前宗主所创,听云止奂的语气,此法并未外传。那么父亲和姑姑怎么会此画法?
付清欢紧紧皱着眉头,道:“只是……巧合吧?”
云止奂抿抿嘴,想了想轻声道:“那平描法,我只粗略见过,兴许看错了。”
可这风格鲜明的平描画法,又哪是这么容易看错的。
沉默一会儿,只听付清欢继续道:“罢了……先不要管这些了,先处理正事吧。”说着,起身来拿桌上的画像。
手一抖,差点把烛台碰倒,云止奂眼疾手快扶住了才没有烧着。
付朝言蹙紧了眉,似乎仍是没缓过神来,见表哥在一张张把画像铺在桌上,他也过去帮忙。
不一会儿,十张画像整整齐齐摊在了桌面上。
长河镇出事四年,共有十名青年男子死于剥皮案。
店里的伙计说的没错,这些死者,确实都是一表人才。放眼望去,甚是美观。
付清欢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又摇了摇头,想阻止自己想些别的,把注意力都放到当务之急上来。
付朝言与他生活了十几年,自然明白他这个表哥的性子,便也缄口不提刚才那事,也聚精会神看起了桌上的十张画像。
看了一会儿,付朝言轻轻啊了一声,把其中两张拎出来,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个人长得有些像?”
付清欢看过去,对比一下,点头:“是像。”他看了一眼画像下方记录的一行注释。
一人名方源,住西巷北。一人名方洋,住西巷南。
付清欢一下记起了刚才走街串巷时的情形,轻声道:“……堂兄弟。”
付朝言嗯了一声:“是堂兄弟。”
方源的五官比他堂弟的更精致些,恰是长河镇剥皮案中第一个死者。其死后三个月左右,他堂弟的尸体也出现在河道下游,自然,是剥了皮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付清欢皱起了眉。凶手是在找容貌相似的人?
他下意识看了看剩下的八张画像。
可剩下的人,也没有与这两个堂兄弟长得像的了啊。又想错了方向?
这时,云止奂伸手,拈出三张画像来,摆成一排:“口鼻。”
付清欢凝神去看,发现这三人的嘴巴和鼻子长得有些像。只是脸型眉眼不同,让人不太注意罢了。
他又低头去看别的画像,发现这十个人里,相互之间总能找到相似的五官来。
奇了。
付朝言看了半晌,道:“凶手……是不是在找一种特定的容貌?”
云止奂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付清欢把十张画像整体看了看,拿出一张新纸:“研墨。”
付朝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正要去那笔墨砚台,云止奂早已先他一步。
付清欢把纸铺在另一张小案上,云止奂将墨捏在三指间,在砚台上细细研磨。他的手法细腻,墨是客栈提供的,算不得好墨,但他磨得十分认真,浓稠适宜。
付清欢拈起一支笔,沾了一些墨,又仔细观察一番那几张画像,凝神静气,才在纸上下笔。
付朝言见他在画的时候刻意收敛平描法的笔触,嘴唇微张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云止奂在一旁研好了墨,看着他笔下不时的停顿,眸色又深沉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付清欢才搁下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
他画的也是一个人像,是一个男子。
那画上的男子长得很“适宜”,眉毛长度浓淡适宜,眼睛大小与上扬弧度适宜,五官搭配得适宜。挺鼻薄唇,气度温雅,确是个少有的美男子。
付清欢通过比对各死者五官相似的地方拼凑出了这样一张画像,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凶手,是按着这个容貌下手的。”
付朝言端倪那画像一会儿,道:“那此人会是谁?凶手太恨他以致于连与他相像的人都不放过?”
付清欢摇头:“……不知道。”他叹了口气,问云止奂:“道长,您可认识?”
云止奂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些不解。
付清欢道:“我看……这样的气度,应该也出身修真界吧……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能不能画出人的气度,是看画师的手艺的,更何况付清欢根本没见过这个男人,完全是拼凑出来的容貌,何来气度一说?
云止奂看了看他,似是欲言又止。
付朝言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付清欢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咳,先把这画收起来吧,今晚去死者的坟墓那边。试探是否为……易容术……”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用气息说出来的,很轻很轻。
第三十一章 仿面科(九)
入夜,凸月渐盈,长河镇的祭祀庆典又开始了,比昨夜更盛大的烟花会使得街上挤满了人。付清欢被挤得几次差点迷路,所幸个子高,能找到其他两人。
云止奂离他近,见他行路困难便伸过手来。
付清欢只顾低头赶路,忽见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自己眼前,手腕下略显宽大的袖口还在随风轻轻晃动。他怔了怔,抬起头,望进一双淡然的眼。
正恍神间,有人在远处高喊:“烟花会开始了!万花齐盛!”
身边的行人立即兴奋起来,一股脑往前挤去,直把付清欢撞得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一双手稳稳接住他,付清欢在被接住时听见耳边一声闷哼,然后是那又低又磁的声音:“没事吧?”
付清欢本就因煞气侵体,极容易头晕犯恶心,这一跌他觉得眼前一阵黑,难受得紧,许久才缓过神来,站直了摇摇头:“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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