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走完的楼梯,在此刻显得那么漫长,那么遥不可及。
明骁没有选择放弃,他执拗地抬起自己的一条腿,放在台阶上。
耳朵里骤然响起一阵轰鸣,明骁不得不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双腿似乎吊着几个大铁球,这让他寸步难行。
那一明一暗的灯光,也开始渐渐暗淡下来,像病入膏肓的病人逐渐停止的呼吸。
回过头来,重新看了一眼这微弱的灯光。
明骁犹豫片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义无反顾的上去,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想法。
这时候,他感觉到了放在兜里的那支蜡烛。他轻轻地摩挲着它,犹豫中终究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勇气所征服了。
他用力的攥住那只蜡烛,即便它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光亮。
脚下似系有千钧重物,明骁双手扶着楼梯把手,一步一步,艰难的顺着楼梯爬着。
汗水汹涌地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才走了两三步,明骁的衣服就已经被打湿了,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湿漉漉的。
但这还并不能让人崩溃,真正让他感到痛苦不堪的是,他每走一步,浑身的骨头就仿佛被钉子敲进去一寸。
血液逆涌,骨头寸裂,痛不欲生。
走完这十一阶的楼梯,明骁再也受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湿漉漉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汗泪交织的脸颊,这些,无一不使他狼狈到了极点。
他痛苦的跪在地上,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几句破碎的低吟“啊……”
疼痛如同巨大的浪潮一样席卷而来,明骁觉得自己的那根神经似乎都要断了,真是恨不得立刻死去。
当真是挫骨的痛苦。
可是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如果不是那钻心挖骨的疼痛一直在提醒着自己,明骁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回家的时候也是需要爬楼梯的,可从没有像这样过,只有在自己工作的医院里……这个楼梯让他痛不欲生。
等过了这阵疼痛的浪潮之后,他才得以喘息。找了一个好的姿势坐下,他悲伤地叹了一口气,胡乱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和汗水——这些液体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静静地呆在这儿调整了一下自己,这些天天气很干燥,他身上的液体干得也很快,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被风干的液体仿佛变成了一颗颗的小刺,不断扎在他的皮肤上,又痒又疼。
还要继续上去吗?明骁在心底默默问自己。
这才爬了一层楼梯,要想到三楼,起码还要在爬三层楼梯。
“……”
再经历三次被挫骨的疼痛吗?
果然还是算了吧。
望着这短短数十层的阶梯,明骁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畏惧。
毕竟没有谁能够不畏任何疼痛,尤其是已经经受过一次令人痛苦难当的经历。
若是还未曾尝到过这蚀骨销魂的痛苦,他一定会以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精神继续走下去,可是现在……
明骁向这短暂又漫长的阶梯投去了最后一瞥,收拾好自己无尽探知的心情,沉默地站了起来,缓慢的转过身去。
眼前是通往下一层楼的楼梯,转角处的安全灯依然在进行着它微弱的呼吸,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在世间留着最后一口气。
走吧,走吧。
不管这事情有多荒唐,他都不想再去管了。
只要回到家中,能看到谭越的脸就好了,无论是悲是喜,是丑是美。
这是他的一个简单而又朴素的愿望。
刚刚向下踏出一步,明骁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啪嗒的声音。
那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蜡烛不知为何竟滚落到了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圈之后,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居然没有断掉,还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啊。
默默地感慨了一句,明骁还是决定回过头来捡起它。
躬下腰,刚刚将它拾起来,一个阴影忽然笼罩了明骁,明骁身形一顿,去捡蜡烛的手一僵。
他自然是感受到了,有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在这黑不溜秋的医院里,竟然还有人?明明之前连一个病人都没有看到。
而且,他竟然还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自娱自乐
第9章 执念
那个悄无声息的,在这幽静得有些诡异的医院里,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知他是和居心,眀骁一瞬间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身形停滞片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也一动不动。
眀骁慢腾腾地拾起蜡烛,思考着一会儿自己是一拳揍过去,还是先踹一脚,然后再揍过去。
面前的人依然纹丝不动,像入定了一般。
眀骁握紧了拳头,集中精力,忽然听到面前的人一阵轻笑,眀骁怔住,好熟悉的声音。
猛然抬起头,一张微笑着的脸映在眀骁的眼睛里,那张脸半明半暗,他的一大部分神情都被自己的影子给遮住了,依稀看到他嘴角上扬,表情柔和。
眀骁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谭越。
“你怎么……”眀骁支支吾吾。
谭越依然笑着,表情温和。他从眀骁的手中轻易地拿过那只蜡烛,从包里摸出一只打火机。
“这里这么暗,没有光怎么行呢。”
说着,他拨动起了打火机,一丝火苗噌地蹿了起来,挨着蜡烛的灯芯,一触即燃。
橙黄的光芒洒在谭越的脸上,他看见谭越的眸中有着跳动的星火,正熠熠生辉。
光芒驱散了谭越脸上的影子,他的脸在眀骁眼里有着动人的温情。
眀骁认真地思考一下,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用蜡烛,手机不是更方便吗?”
虽然他的身上好像没有蜡烛,但是谭越应该有带吧。
谭越只是轻轻一笑,伸手握住眀骁,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时候手机这些工具是会迷惑我们的,要看透前方的路,还是需要这跟蜡烛呀!”
不明所以地看着谭越,眀骁一头雾水。
眼前这个人依然笑着,只是在昏黄的光芒之下,不知是泪水还是光波正在他的眼中流转,像日落时的大海,波光粼粼。
眀骁看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当谭越将手中的蜡烛递给他时,他都无动于衷。
直到谭越皱起眉头,“发什么呆呢?”
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被踏破,像一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中,眀骁如梦初醒。
他木讷地接过这根燃烧的蜡烛,一滴烛泪顺着蜡烛的身体流下来,落在他的虎口上,可是丝毫没有感觉,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受过剧烈的疼痛,此刻的灼伤倒显得有些无足挂齿了。
谭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滚烫的手心紧紧的贴在眀骁的皮肤上,他拉起眀骁就要往楼上走去。
刹那间,挫骨的疼痛敲击着眀骁的每一根神经,刚才上楼的痛苦已经让他毕生难忘了,现在的楼梯也让他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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