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_尾鱼【完结】(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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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深看了丁柳一眼,觉得她虽然有时候嘴巴厉害,心肠真是挺好的。

  阿禾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早就习惯把自己跟羽林卫当成‘我们’了,就算是个傀儡,当个代舌,但我跟羽林卫,还是‘我们’啊,不然呢,我去跟谁‘我们’?我也没家人,没朋友,羽林卫好歹给我一口饭吃……”

  车里安静的很,好一阵子都没人说话,车轮碾过土路,车底一片密实的沙响。

  昌东说:“阿禾,有没有想过再也不当代舌,不被人控制,自由生活?”

  阿禾低声说:“哪有那样的好事啊……”

  叶流西说:“这话不对。”

  她从副驾上转过身朝向阿禾,比了个“三”的手势:“只要三步。”

  昌东斜了叶流西一眼,觉得她这jīng神抖擞劲儿,不去应聘那些电视营销诸如“南非真钻,只要八百八十八,速来抢购吧”之类的主持人,真是挺làng费的。

  忽然又有种感觉:她没准还真去兼职过。

  他伸出手,帮她把安全带松了松,以防她这么别扭的坐姿勒得不舒服。

  叶流西没注意到这些,只顾着点拨阿禾了:“第一步,想;第二步,做;第三步,实现。只要你敢想,就已经达成百分之三十了。你连想都不想,指望着好事自己来找你吗?”

  “全球几十亿人都在期待好事,好事要挑人,也先挑那些积极表现的啊,烧香拜佛的人都比你努力,你做什么了?”

  阿禾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顿了会才说:“流西小姐……你说话,跟肥唐真是……好像啊。”

  叶流西看了她好一会儿:“谁跟谁像?阿禾,你好歹也是脑子机灵的人,分不清正版盗版吗……”

  话音未落,车身忽然急刹,昌东伸手稳住她腰,说了句:“小心点。”

  跟车就是这点不好,车子明明在自己手里,但是开车停车、刹车拐弯,都得亦步亦趋跟着别人来。

  叶流西回身坐正。

  在玄武门停车她理解,要询问守城兵卫这几天盘查的结果,但现在这种地方,荒野茫茫,白地枯糙,鬼影都没一个,停什么车呢?头车爆胎了?

  昌东探身出去看。

  这车队大概七八辆车,他的位置卡在中央,前头是领路车、赵观寿的座驾以及保镖车,后面几辆都是拉满了猛禽卫的运人卡车。

  此时,不管是前看还是后看,那些车上,都不断有人下车、手搭在眼眉上试图张望、或者站上车顶,端起望远镜。

  向着一个方向。

  昌东看向丁柳:“望远镜给我。”

  他下了车,利落地翻上车顶。

  改装过的车,比前头的车都要高出一大截,昌东位置上占了先,望远镜端在眼前,手上不断慢转着调焦轮。

  终于看见了。

  那是褐huáng色石面上的一张人脸,或许因为距离还远,那脸看起来并不很大,周遭的碎石堆积让这张脸的表qíng皱结而又诡异。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心悸的。

  有赤红色的血,正分别自这张脸的眼孔、鼻孔、耳孔和嘴里流出,长长的血道子往下延拖,乍一看像半山上打翻了油漆桶,出了装修事故。

  金爷脸,七窍矿道。

  这算是……七窍流血吧。

  第92章 江斩

  车队进入huáng金矿山地界时,天已擦黑。

  前方黑魆魆的一片,昌东还以为没了路,忽然听到轰然巨响,连车身都在微微震颤,抬头看,一块少说也有十几层楼高的巨石正分向两边——却不是中规中矩的两扇门,像两个扭曲的、缠抱在一起的人体,左边的大些,右边的小些,原本毫无间隙,现在渐分渐远。

  阿禾喃喃:“这就是魂魄山门啊。”

  山门一开,山道立现,道两旁无数火堆,一路迤逦延伸至看不见的矿山深处,车子经过时,昌东特意留心去看:这火堆蹊跷得很,没有烧柴,没有火油,像是凭空冒出。

  后座上,丁柳问阿禾:“为什么叫魂魄山门啊,是不是说明这里有鬼啊?”

  阿禾说:“这倒不是,有句话叫人无完人,再好的人,也有恶念头,再坏的人,也偶尔会行善,是吧?”

  好像是这个理没错,丁柳点头:“那跟魂魄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人之所以会复杂,就是因为人的魂和魄不一样,魂善魄恶,魂灵魄愚,相辅相生,相融相克,但是又分不开——魂魄山门,左魂右魄,以魂压魄,意思是,到了遍地huáng金的地方,yù念横生没什么,起坏心也不丢人,但别做事不像个人……”

  丁柳啧啧:“你们修这门,还挺讲究寓意的。”

  阿禾摇头:“魂魄山门天生地长,原本就是互抱闭合的,也就是说,进huáng金矿山是没路的。后来绝妖鬼于玉门,大批人进玉门关,发现了这儿,这才修门铺路,安寨凿dòng……”

  说话间,车子已经蜿蜒绕过很长的弯道,这矿山不止一个山头,高低错落,呈环臂状分布极广,算是个山矿带,中间还经过了一条河,沿河火光憧憧,无数棚帐扎起,应该是在河chuáng上淘金沙的,高处有羽林卫看守,间或有狗吠叫。

  车队在一片堪称空旷的山谷凹陷处停下,这里闹闹哄哄,原先大概是扎营区,现在已经清出了大半,麻绳拉出了警戒线,大批的矿工连铺盖带人都被拦在了线外,正仰头看着高处指戳议论,圈里只剩明暗不定的若gān火台和大堆huáng色的摊晒矿料,铺了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

  赵观寿的车旁,早有矿山的金羽卫头目迎上来说话,有几个金羽卫牵着七八条狗立在山脚下,吆喝着让狗上前,那些狗却无一例外的畏畏缩缩,屁股赖后,碰都不敢碰地上已经蕴成一大滩的血渍。

  昌东抬头看,这山体太高,压抑昏暗,根本也看不出什么金爷脸。

  很快,那个金羽卫头目大声喝了句:“放天雷勾地火!”

  四面传来声响,银色的火球窜起,像是信号弹上天,到达几十米高度之后轰隆炸开,几乎是与此同时,地面的火台呼啦一声,像是被浇了烈油助燃,焰头大成了火柱,瞬间拔高了几十米。

  这一下光亮大盛,炽热bī人,昌东看得清楚,山体高处的那张“金爷脸”,少说也有一幢楼面那么大,七窍里的血没再流了,但已经在huáng褐色的山石面上留下淋漓的七道湿印,每一道都有一两米宽。

  从山脚处往上,隔一段就有砸进山体的钢筋脚蹬,方便人爬上七窍矿道的入口,投扔祭祀品用。

  赵观寿向着叶流西这边过来,示意了一下高处的金爷脸:“流西小姐,你要考虑好了,矿山里有个传言,金爷脸七窍流血,是地震的先兆。”

  叶流西仰头看那张人脸:“先兆距离地震真正发生,一般要多久?”

  这张金爷脸虽然扭曲,但耳眼口鼻的排布都还正常,和她小腿上的那个烙疤几无二致:可见即便是经常地震,都没能让它面目全非——这地震的破坏程度,似乎不算大。

  “不好说,有时一天半天,有时三五天。”

  “会造成什么伤害?”

  “也不好说,一般金爷脸七窍流血的时候,矿山就会停个几天工,等地震过去了再挖金。七窍矿道没人知道,其它的矿道,遇上地震,塌方或者崩堵是常事——流西小姐,如果是无关紧要的朋友,不值当这么冒险吧?”

  叶流西看了他一眼:“这一趟来,说是为了救肥唐,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救他只是顺手——追根究底,难道不是因为江斩要报毁城之仇和拿到shòu首玛瑙吗?这一劫躲不过去的,今天不冒这个险,来日也要冒,反正早晚都要挨这一刀,择日不如撞日了。”

  再说了,江斩在huáng金矿山做过苦工,七窍流血的这个传言,他一定也听过,大家当面jiāo易,地震一来,要砸一起砸,江斩筹划了这么久,不可能是为了跟她同归于尽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观寿也就不再多劝:“huáng金矿山的地势很特殊,山门是唯一出入口,每个高点都有金羽卫放哨,我们引地火当防护,就算有飞鸟飞过,都会被烧成灰烬。江斩不走山门,不走高处,却能进鬼牙矿道,实在说不过去……”

  叶流西打断他:“那他当年好像也是不走山门,不走高处,却从矿山里逃走了,你就从没怀疑过,这矿山还有别的密道出口吗?”

  赵观寿有口难言。

  当年江斩只是个huáng毛小子,又不是了不得的人物,加上矿山死人是常事,饿死累死打死,失踪个一两个绝不稀奇——要不是后来江斩放出传言说自己是huáng金矿山逃出去的,谁知道他还到过这儿?

  他含糊其辞:“所以这趟我带足了猛禽卫,计划配合金羽卫在外围设防巡逻,就是要尽量找出他的密道口。”

  叶流西很直接:“那你准备派多少人跟我进矿道?”

  她说这话,倒不是有多指望赵观寿的人,而是这么长的车队,大张旗鼓地来,如果最后只她、昌东、阿禾三个人进矿道,其它人都仰头看热闹,那也太荒唐了。

  赵观寿果然也还是要面子的:“我尽量……安排个十人队吧。”

  猛禽卫出身都不低,背后有家族撑腰,危机时壮烈牺牲不是不行,但明摆着被派去送死,恐怕会引起不少非议,所以即便位高如赵观寿,也不得不在人数上吝啬抠门。

  但叶流西已经很满意了。

  ——

  十点一过,叶流西这边就开始做进矿道的准备。

  矿上有流光缚带,原本是准备缚在狗身上,让狗在前头探路兼照明的,但七八条狗,一律怂得腿软,于是这重任就落在了镇四海身上——它有翅膀,不好捆绑,只能贴上流光贴片,浑身上下贴满,宛如一只发光jī,且斗志昂扬,要不是昌东拽住了铁链,它早扑腾扑腾自个儿飞进矿道了。

  猛禽卫的装备齐全,有铁护膝、护臂、腹背套甲提供,金羽卫还另外送来了镶嵌流光的安全帽——但凡事有利有弊,那些玩意儿全穿上的话,活动大大不便,所以叶流西和昌东只戴了护臂和安全帽,其它诸如简易防毒面具、防腐蚀胶套等,昌东都塞进了包里背上待用。

  一行人耐心等着约定好的十一点。

  最后这几分钟,分外难熬,昌东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阿禾:“这个‘十一点’,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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