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_尾鱼【完结】(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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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禾没搞明白:“什么意思?”

  “我记得住红花树旅馆的时候,不管日店夜店,熄灯的时间都是十一点,现在江斩又约在十一点,这时间,没什么说法吧?”

  阿禾说:“反正不大好就是了,你想啊,十一点是子时的起始,而子时离阳气最盛的午时又最远……”

  说到末了,忽然脸色一变,喉头像是被人扼住,双眼外瞪,身子止不住地痉挛,昌东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说什么,她蓦地一昂头,叫:“叶流西。”

  江斩的声音。

  叶流西看向阿禾,明知道自己的表qíng江斩是看不见的,还是忍不住冷笑:“挺守时啊,你已经到了?”

  “是啊,就等你了。”

  叶流西抬头看了一眼高处半扁的那张嘴:“我一直守在鬼牙矿道口上,没见着有人进去啊。江斩,你别是不在里头吧?白天的时候,金爷脸已经七窍流血了,你把我诓进去了,到时候地震一来,我被埋在里头,岂不是太倒霉了?”

  江斩淡淡说了句:“那让金爷朝你呲个牙吧。”

  这句话之后,那头有片刻没了声息,叶流西仰头看金爷脸,不懂这张脸要如何“呲牙”,转念一想,如果这张脸可以呲牙咧嘴做鬼脸,岂不是成了……活的?

  正想着,忽然有光朝眼睛打来,叶流西下意识抬手去遮,只这一两秒的功夫,四周围观的人群之中噪声大作,有人尖叫:“看,快看那!”

  叶流西急抬眼。

  鬼牙矿道入口处,有两个人影,正摇晃着两面大镜子,镜面映着地火的火光,光线反she烁动,真像金爷脸镶上了两颗大银牙,这牙还在不断呲起。

  火光映照下,赵观寿的脸色yīn晴不定:江斩的人还真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qíng况下进了鬼牙矿道,huáng金矿山的这个漏dòng,不尽早堵住,简直后患无穷。

  过了会镜像收起,江斩的声音重又传来:“现在信了吧?”

  叶流西笑:“别急啊,我是来换肥唐的,他现在什么qíng况,我也得问问。”

  江斩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你的事倒是挺多的。”

  很快,肥唐的声音响起:“西姐!”

  他不等叶流西多问,连珠pào一样介绍qíng况:“西姐我好得很,我跟江斩说了,我这种人绝对不值shòu首玛瑙,他要是把我饿瘦了弄残了,指不定你就反悔了,所以这些天我好吃好喝的,没受罪,你放心吧。”

  昌东问他:“你现在是在山腹里吗?周围什么状况,简单说一下。”

  肥唐咽了口唾沫:“是,一个巨大的山dòng……”

  声音就在这里掐掉,估计是江斩不让他多说,不过最重要的事都确定了,叶流西也没什么好犹疑的了。

  她看向昌东。

  昌东点了点头,抖了抖手里的铁链,镇四海兴奋莫名,半扑腾着向前赶,昌东借势第一个上,叶流西和阿禾紧跟,缀后的是猛禽卫。

  地火明暗间,一行人越爬越高,丁柳呼吸都屏住了,仰着头一路目送,看到昌东第一个翻进dòng口,然后俯身来拉叶流西。

  鬼牙矿道,真是张开的血盆口,dòng口的杂乱石块是长歪的齿牙: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没入,再也看不见了。

  ——

  进了矿道,明显cháo湿闷热,矿壁压着头顶,一不留神,石壁的凸角就会把安全帽给磕歪。

  即便有流光,昌东还是拧亮了qiáng力手电,四下一扫,眉头旋即皱起。

  叶流西察觉到了,低声问他:“怎么了?”

  昌东示意她看光柱扫过的地方:“刚我在下面打听的时候,有人说七窍矿道是祭祀口,每逢节庆都会扔活的三牲上来祭祀,按理讲,这里就算不是恶臭不堪,也该有不少牛羊尸骨的,但是……”

  但是,周遭看不出任何迹象,那些所谓的无数祭祀,好像都只是嘴上说说的。

  昌东蹲下身子,手电光几乎以和地面平齐的角度往内照去。

  心里忽然一动。

  他在罗布泊带队,要判定方位的时候,最习惯的做法是蹲下身看地面的沙粒方向,因为罗布泊的地面久经风蚀,时间一长,留下的沟槽可以清晰地显示风向,就如同雅丹群,受侵蚀最严重的那一面往往就是迎风面。

  这矿道里的地面也是同样,所有的沙砾、土块,都很微妙地朝向内,像是总有大风往内chuī刮。

  但dòng口地势拗曲,像张地包天的嘴,理论上,风是chuī不进来的。

  更关键的是,刚刚矿道口处,明明有两个人曾经拿镜子上下摆弄,这人出来进去的,地面上怎么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呢?

  第93章 江斩

  手上一紧,是镇四海按捺不住,扑腾着要往矿道深处去,昌东用力拽住。

  勇猛的确是够勇猛,但这真是有生以来,昌东见过的对自我定位最差的一只jī:完全不拿自己当jī使,得亏李金鳌平时总把它五花大绑,否则不定死了多少回了。

  入口处没再发现其它的异样,江斩那头也没了声息,镇四海一旦不折腾,矿道里就特别安静,最轻微的咳嗽声都能激起空dòng的回响。

  过了会,昌东掸了掸手起身:“走吧。”

  一行人,小心地往里走,镇四海打头,昌东和叶流西紧随其后,再后面是阿禾,垫底的是猛禽卫……

  昌东苦笑:这场景简直滑稽,家jī昂首,猛禽guī缩。

  叶流西低声跟他说话:“总觉得,这一步步的,是在往圈套里走。”

  昌东说:“当然是在往圈套走,这儿是江斩的地盘,他又布置了这么多天,不占上风说不过去的。”

  叶流西斜乜他:“你这个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昌东笑:“看过人打架吗?”

  “看过。”

  “打架可不是靠威风胜的,七分实力,两分运气,一分时机——有时候胜负已定,还有人能绝地反击。”

  叶流西看他:“你想说什么?”

  昌东压低声音:“有些时候,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你今天可以一再输阵,但只要最后一秒赢了,都是你赢。”

  叶流西紧走几步,甩开和后面人的距离,声音放轻:“你的意思是,我今天会吃不少亏?”

  昌东点头。

  吃亏好,你吃亏,他得意,得意就会忘形,忘形就会有破绽,破绽多了,就会开裂成一击得中的死xué。

  他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所以今天任何一次吃亏都别气馁,把它当进度条,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是你的时机了。”

  叶流西笑。

  她想说,头一次听到有人把吃亏当福气来攒的……

  还没来得及开口,心里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来,这预感甚至跟变故差不多同步发生:矿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吸气。

  这股气流好qiáng,叶流西身子骤然腾起,瞬间头重脚轻,下意识伸手去抓昌东,一把抓了个空,身体如同被qiáng力吸附,向着深凹处扑跌而去。

  只几秒钟,后背重重落地,一时间眼冒金星,甚至出现幻觉:觉得看见了所有人都被吸进漩涡风眼剧烈抖旋,无处挣脱。

  意识很快恢复,叶流西忍着痛翻身坐起,身周一片痛呼呻吟,半空有流光烁动,那是镇四海在扑腾个不停。

  安全帽跌落在不远处,叶流西伸手去拿,手刚触到,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就在安全帽附近,有一排朝天的牛肋骨骨架,有个猛禽卫整个人正戳在这排骨架上,人还没死,瞪着眼睛,身子不住抽搐。

  叶流西血涌上头,大叫:“昌东!”

  角落里,很快有人应她:“在这里,我没事。”

  叶流西心里一松,想站起来,一时腿软,索xing坐在地上,环视四周。

  这里像个祭祀品坑,遍地三牲白骨,猪头牛头,甚至人的骨架都为数不少,四周弥漫着一股经年的腐臭,熏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好在,除了那个出了意外的猛禽卫,其它人都没什么大碍,余下的猛禽卫围过去,低声议论了几句,叶流西依稀听到有人提到“老鼠”,那之后,静了片刻,忽然刀光一闪……

  叶流西没能及时偏头,眼睁睁看着那个猛禽卫的脑袋滚落下来。

  动刀的应该是十人队的小头目,刀身在裤边上擦血入鞘,然后回头跟她解释:“没救了,也带不走。这骨架都被磨得尖利,应该是有老鼠磨牙,留他活着,万一被老鼠啃吃了,还更受罪。”

  叶流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阿禾惨白着脸退开两步,抬头朝上看。

  如果没记错,一行人好像是从上头跌落的。

  昌东也把手电光打向高处,这儿整体的形状像个细颈的大肚瓶:大肚瓶是祭祀坑,细颈就是他们跌落的通道——更确切地说,当时在矿道里,不是直接跌落的,而是被吸附着水平带飞了一段之后,骤然下跌。

  但是光柱打到尽头:那里好像是密封的。

  再看周围,祭祀坑的一面有个dòng口,黑魆魆的,想必接下来是要朝那里走。

  昌东过来,伸手把叶流西拉起。

  阿禾声音发颤:“咱们刚刚,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来的,就像……”

  就像是有巨人,在大口地吸气。

  昌东点头:“金爷脸,耳眼口鼻嘴俱全,刚在鬼牙矿道口,我还奇怪扔的那些祭品哪去了……”

  现在想来,如果是扔给人吃的,就解释得通了:谁会把食物留在嘴里呢,当然是咽下肚了。

  所以山石上的那张脸,并不仅仅是张平面的象形脸,它内里连着口腔、食道,乃至腹胃。

  说话间,铁链声响,镇四海已经走到那个dòng口处了,探头探脑,浑然无畏。

  叶流西看昌东:“走吗?”

  昌东的手电光犹自在四面逡巡:“好,往里走吧……慢着,等一下。”

  他把手电光移回刚刚的位置,那是白骨累堆的高处。

  昌东几步攀爬过去,蹲下身子,拿手电筒身快速拨开周遭的杂骨零碎,然后招呼叶流西:“你过来。”

  叶流西跟过去,屈膝半蹲,一眼就看到,石壁上居然有字。

  歪歪扭扭,像是砸凿工具刻就,上头写着:江斩,青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短短几个字,叶流西却突然头皮发紧,呼吸急促,总觉得像有一线电,瞬间从心脏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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