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念离魂_西岭雪【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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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喜欢用花容月貌来形容美女,杨妃与貂婵,则更胜一筹,要“羞花”、“闭月”——这样的美,难怪祸水,不枉薄命。

  说杨贵妃是祸水应该不冤。她媚惑玄宗、荒废朝政,致使安史乱起、民不聊生,自己也落了个缢死马嵬坡的悲剧收场,既是祸水,也实薄命——祸国殃民的祸,薄幸绝情的薄。

  貂婵的惹祸与薄情则出于主动。她周旋在王允、吕布、董卓、曹操之间,翻云覆雨、借刀杀人,将三十六计逐条演绎,大概可以算是中国间谍事业的最早创始人,而且是多重间谍,一出三国版的“无间道”。

  所以同样是红颜,玉环的羞花自有一种人间的味道,貂婵的闭月,却显得冷艳肃杀。

  西施也是间谍身份,却因为只有夫差一个目标,便远不如貂婵精彩。

  到了昭君,虽然和亲有功,但只是一种顺水推舟的选择、随波逐流的命运,列入四美其实颇为勉强。她真正的成就,在于绘画与音乐——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为她的美名起了很好的宣传作用,而毛延寿的冤杀也是炒作的好噱头,因为爆了内幕。

  再有一个优势,就是她在四个人中,是惟一的原配夫人。

  ——《流芳百世》第一集·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画像

  当外室参见原配,是该分庭抗礼,还是奉茶叙座?

  看着玉米的妻,一瞬间不知多少念头从脑中闪过,如电光石火——她可是打上门来?她要求我以后永远不再见玉米么?如果她提出来,我可有资格拒绝?

  然而她却只是问:“这是您店里的衣裳吗?”

  她提起一只巨大的纸袋,里面是三套我亲手绘制的真丝衣裙,如假包换的“香云纱”出品。

  “衣服有问题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局促地笑着,嗫嚅道:“没……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你检查一下,这些衣服,我一次都没穿过的,都是全新的。”

  我不必检查。我说过,真丝衣裳一下水就会走样,那袋中的衣裙显而易见是连包装都没有拆过的,但是,为什么?它们经我的手交给玉米,由玉米送给他的夫人,如今她再将这些衣裙送回,说她没有穿过,她是要羞辱我的作品,从而来羞辱我吗?

  我看着她。该来的总会来,事到临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也只得引颈就戮。

  “这些衣裳都是新的,标牌都没有取下过,我想问一下,可不可以退货?”

  “啊?”这问题太出乎我的意料,脑子竟不能打弯。

  她急急解释:“我是知道规矩的,打折收回也行。”

  “但是,小姐,”轮到我结巴,“为什么?”

  “我姓金,叫我小金就行。”她更加羞涩,“你看,这些衣裳都几千块一件,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穿,所以……你打个九折收回来,哪怕八折也行,然后再卖给别人,不算亏吧?我在报上看过你们这家店的报道,生意挺好吧?你看你这样一件衣裳,要卖到几千块,真是暴利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笑容可掬。不,是“掬”也“掬”不住,已经忍笑忍到肚子痛,恨不得躲回里间去暴笑一顿。天啊,玉米的夫人不仅是没气质、没品位,竟然连礼貌和修养也谈不上,简直丢足面子,叫我笑掉下巴。就这么一位夫人,他还如珠如宝,视若拱璧,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家里给她买香云纱的衣裳。他轻视那些不顾体面在露天喷泉下戏水的女子,却可以忍受这样一个言语莽撞不知深浅的太太,这才叫各花入各眼呢。

  这样一转念,我便笑不出来了。再聪明灵透又怎么样呢?若是没有一个男人把我捧在手心里,就仍是可怜的。是的,眼前这个平庸的女人神采品位样样不如我,可是她是我最心爱的男人的原配,凭这一点她就可以把我踩在脚底下任意践踏。两分钟以前我不是还在担心她是打上门来要我难堪的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她仍在艰难地解释:“我也不是说这衣服不好,真丝的,挺漂亮的,还是手工画,不过一件衣服几千块,也太贵了……其实也不是为了钱,我衣柜里有太多衣裳,根本穿不过来,白放着太可惜了,所以……”

  “我明白了。”我不忍心再看她为难,或者说,我不忍心再看到玉米的夫人在我面前失礼,“您看这样可以吗?这些是已经售出的作品,收回来不大合适,但是我可以给您打五折。”

  “五折?”她有些不明白,“五折收回?是不是有点儿……”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退回原价的一半,当作你是用半价在我这里买的。这样你可以拿回一半钱,同时仍然可以拥有这些衣裳,但是如果您仍然觉得不想要,那么我可以全价收回……”

  “不必了,已经很麻烦了,那就这样好了。”她明显地沾沾自喜,而且很知己地问,“其实就算打了五折,你也还是赚的吧?不算吃亏是不是?”

  她已经一再地犯忌,我却再也没有了嘲笑她的心情,只得苦笑着唯诺:“不亏,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卖给玉米的时候,就打过折扣的。这几件衣裳,几乎等于送给她。

  同玉米的这段情感,原来送出的还不仅是身体与灵魂。

  香如的童话男友柏如桐来了。

  我听过他的名字上万次,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远不如想像中英俊完美——印象里骑竹马弄青梅的“郎”应该是憨真而帅气的,有阳光般的笑脸和闪亮的大眼睛。

  然而柏如桐并非如此。他也算顺眼,长得细巧白净,典型的南方孩子。只是,他太像个孩子了,对香如有着出乎意料的依恋,表达的方式却是没完没了的提出要求和建议,并且坚持用嘟嘟囔囔的方式来表达意见,即使在我们为了欢迎他到来而盛装出席的西餐桌上也不例外。

  香奈尔在我耳边悄悄说:“难道香如没有告诉过他,当众咬耳朵是不礼貌的行为么?”

  我笑:“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是女人。”念儿理直气壮,“而且香如是记者,向来对社交礼仪高度在意。”

  后来我们知道,当时他们是在争执睡觉大事,的确不便旁听。

  饭后,香如送柏如桐去招待所,我和念儿等在客厅里决定和她好好谈一谈,表明立场。诚如念儿形容,香如一向对社交礼仪“高度在意”,但这次不止“在意”,简直“刻意”,未免矫枉过正。

  “你不必那样做的。”我开诚布公,“这反而会使我们不安。”

  “哪样做?”香如糊涂。

  “你不必为了顾忌我们的感受,把男朋友送到招待所去。”念儿说得更明白些,“他可以住在这儿。”

  “是吗?那可真要谢谢二位。”香如笑,“那么,你们谁把房间让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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