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笔下的人物和场景,真实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让我无法摆脱。
我在努力的镇定,我还在寻求一个可能,那就是我意识是否真实。我仔细的回想,在郑刚来找我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黑了,我坐在电脑前面,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在发呆。但是没来由的,郑刚就来了。
那么是不是有一个可能,我根本就是在思考整个故事的时候,自己睡着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一定是在做梦。
就在我杂乱的笳乐声中胡思乱想的时候,笳乐声嘎然而止。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乐器。都死死的盯着我。
李小福和李小禄我认识,他们是我的小学同学,但是他们已经长大了,看起来比我还老一点。我之所以能认识他们,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他们的衣服都是寿衣。黑色的棉袄——是的,就是在这么热的夏天,他们也穿着棉袄,但是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仿佛这一身寿衣,就是天生长在他们身上似的。
一个刚才没有参与打笳乐的老太太,死死的盯着我看。我被看得发毛,这个老太太应该有八十多岁了,但是身上穿着大红的呢子上衣,裤子是军绿色的肥大军裤。
“这个是秦大妈。”不知道什么时候郑刚站在了我身后。
我想跟秦大妈打招呼,可是喉咙仿佛堵住了,无法说出声音来。
“这个是吴幺爹。”郑刚指着吹唢呐的那个老头,老头身上湿淋淋的,我斜眼看去,我看见了吴幺爹身后的船舷边,挂着一个僵硬的胳膊。
只有在长江溺毙的尸体,胳膊才是这种姿势。
我的牙齿在开始不争气的相互碰撞。
打平鼓的是王母狗子,郑刚继续给我介绍。王母狗子眯着眼睛看着我,嘴角裂开,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敲钹的一定是向豁子,吹另一个唢呐的一定是朱三憨子,我都记起来了。
这些人都是我笔下的任务。不对,这些人都是《黑暗传》里出现过的阴差。
这些人都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突然有一种想跳入江水中的冲动,可是我看了一下船边的江水,江水里黑色的江水在翻滚,我似乎看见江水下有无数的人体……
我很想问郑刚,他们把我叫过来干嘛。可是郑刚已经走到了这些人的中间,一起冷冷的看着我。
我茫然的看着这艘船,发现这艘船竟然是一个长方形的样子,方方正正的,一头宽,一头窄,这不就是一个棺材吗。
里面年纪最长的朱三憨子,对着其他人说:“我们来吧。”
来什么?做什么?
我心里焦虑到了极点,他们把我叫过来干嘛,这些本应该出现在小说里的人物,为什么都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但是这个梦境也太真实,太漫长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
我茫然的看着江面,然后又看着江岸,于是看到了让我彻骨心寒的场景,无数残缺不全的人,茫然从江水中冒出来,低着头,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走上岸,成群结队,无边无际的队伍在行走。
七月半,阴关开。
这是我自己写的东西,是的,这是我的小说。可是真的出现在了我眼睛里。
我面前的这些人,全部走到了我的对面,然后全部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我。他们在我面前站立成了一个半圆的圈子。
这时候,站在最左边的郑刚把身体转过来,面对着我。然后张开嘴巴,嘴巴张开了很久,我才听见了一个声音,只有三个字,放佛是从远处的江心传来一样的遥远。
“徐云风——”
我听到了这三个字,傻了。
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办,但是我非常的明确我该怎么做。
我无法控制的自己的身体,虚弱的回答:“我在。”
我不是徐云风,我是徐玉峰,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爽快的回答呢。
站在郑刚身边的吴幺爹,把身体转过来了,对着我喊:“回来吧。”
仍旧是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回答。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说:“我——回来了。”
“徐云风——”这次是李小福。
“我在。”
“你回来吧。”李小禄对着我张开了嘴巴,我甚至能闻他嘴巴里的腐臭。
“我、我回来了……”
接下来是秦大妈,然后是朱三憨子,然后是王母狗子……
我都一一的作答了。
我以为结束了,可是没有。
他们是阴差无疑了,就是我描写的阴差。
现在他们同时把身体转向了江心这边的船舷,一起撕心裂肺的喊起来:“徐云风——”
他们在做什么,我已经非常的清楚了。
他们在喊魂!
如果我是一个从来没有写过小说,没有看过这三本书的人,我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可能也会被吓尿吧。即便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我毕竟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从小听说过灵异的故事无数。即便是内心里从来不相信,但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不害怕肯定是在吹牛皮。
更何况,我写了这几个故事,并且故事里的人物都出现了。
我无端的想起来了斯蒂芬金写的一个小说——《黑暗的另一半》,说的就是灵异小说作家,自己笔下的连环杀手复活了,并且要杀掉作者自己。
我现在也懵逼了,我根据莫名其妙的三本书上夹杂的笔记,虚构出来的小说里的人物,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并且他们做的事情,就是我认为最可怕的桥段。
我坚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击溃。我被这种恐怖的场景感染了,我相信他们做的事情——喊魂!至少在现在,是绝对客观真实的存在。
我看着江面,江面上什么都没有。
“各位,”我鼓起了勇气,对着这些走阴的阴差问:“我知道徐云风是谁,你们真的是要把他给喊回来吗?”
这些异人听我说了这句话,终于不在凄惨的喊着徐云风的名字了,而是转过身,又重新把我看着。
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带你回去。”郑刚面无表情的对我说。
“完啦?”我甚至觉得这个过程结束的非常无稽。
“结束了。”郑刚向我点头。李小禄和李小福也对我示意。
花船被他们划到了江边,我跳入江水,走到了岸上。而这些阴差都继续站在船上,没有下来的意思。我向这些人摆摆手。他们也都木然的把手举起来,慢慢的摇晃。
江面上起雾了,花船回到了江心,隐没在浓雾里。
我在七月半的夜晚,经历了这么一个恐怖的事情,心情当然好不到那里去。当我走到了沿江大道上,我想打一个出租车回家的时候,我发现我迷路了。
街道不再是我平日里记忆中的模样,变得非常的陌生。
52书库推荐浏览: 蛇从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