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呢。”小宛做吃醋状,“她那么美,说不定你会一见钟情。”
“钟情?对一只鬼?”张之也大笑,“一只艳鬼,
聊斋里才有的故事,我要是写成文章,一定没人信。”
“是艳鬼。也是厉鬼,是冤魂。”
小宛叹息,款款地讲起梅英的故事。张之也大为感动:“原来,这才是爱情。”停一下,又说,“这样的故事,在今天已经绝迹了吧?”
“谁说的?”小宛却又不服气起来,“我就不信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若梅英。”
说完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张之也,希望他会说:“是,我们的爱情也会像他们一样坚定,但是,会有好结局。”
可是,他却扭过头,说起不相干的事来:“对了,有件事——听说你们剧团下礼拜有演出,能不能帮我多弄几张戏票?”
小宛有些失落,强笑说:“你们做记者的,还怕没有免费戏票拿?面子比我都大呢,倒问我要。”
“朋友多嘛,我爸妈从老家过来,想看些老戏,又请了几位北京的老朋友,十几个人呢,我那几张票怎么够。”
小宛一愣,心想你爸妈来了,怎么没听你说过?转念想人家爸妈来了,关自己什么事,又凭什么要跟自己说。心里不由就有几分不得劲儿,淡淡说:“我的票也不够,等我跟别的同事问问,看能不能帮你凑几张吧。”
张之也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却不便多说,只问:“你不是说发生了好多事吗?就这一件?”
“还有一件——昨天晚上我收到骚扰电话。”
“哦,午夜凶铃?”张之也笑起来,“你得罪了贞子?”
“谢了,一个中国鬼都让我吃不消,还敢招惹日本鬼?”
“那可难说。也许鬼小姐们看到你可以通灵,纷纷找上门来,当你是日断阳夜断阴的包青天。没看过美国片《鬼眼》吗?那个小男孩自从可以看到鬼,所有的鬼都来找他帮忙完成心愿。你以后可有得忙了。”
小宛被说得心慌,忍不住捂住耳朵:“你还吓我?!”
张之也呵呵笑:“好了好了,不玩了,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给你打电话?”
“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
“两个人。”张之也挤挤眼睛,“说不定是两只鬼?他们有什么心愿托付你?”
“不清楚。两个人的声音差着几十岁,可是说话都一个习惯,都是翻来覆去只说一句话。一个说:叫他不要搞我孙子;另一个说:不要和他在一起。”
“不要和他在一起?”张之也愣住了,半晌说:“再以后有这样的电话,不要接,我明天就帮你办理来电显示。”
“嗯。”小宛顺从地答应,将自己的手放在张之也的手中,撒着娇:“我给你讲了个好故事,你也给我讲一个吧。”
“讲故事?什么故事?”之也呵呵笑,“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
“才不要听你老和尚念经。我想听……”小宛盯着张之也的眼睛,“你的初恋故事。”
“我的初恋?”张之也愣了一愣,“为什么要听这个?”
“想知道你更多嘛。”小宛绕着之也的胳膊,“说一点好不好?说嘛,你的女朋友,我记得你第一次请我看电影《游园惊梦》的时候,跟我说起过,她英文名字叫做薇薇恩对不对?”
“你记忆力可真好。”张之也笑,可是笑容十分勉强,“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说的?”
“我好奇呀,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人。”
“废话。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漂亮吗?能干吗?性格怎么样?做什么工作?还有……”
“你怎么了小宛?”张之也将她搂得更紧,“审我吗?”
“不是啊。我就是觉得,我对你的了解好像很少,昨天我等你不来,突然觉得很害怕,觉得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所以,我想知道多一点你的事,你有很多女朋友吗?”
“很多,很多,多得数不清。”张之也故意逗她,看到她真有点急了,又赶紧说,“不过,现在就你一个。”
小宛白他一眼,不说话。
之也将她再搂一搂,说:“要不这样,你先向我坦白,谈过几次恋爱了?”他是故意的,因为以他的经验,明知道小宛是个很纯很纯的女孩子,连接吻都不会。他赌她这次是初恋,却故意开她玩笑。
不料,小宛低下头,竟真地幽幽地坦白:“两次。这次是第二次。”
“我不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张之也夸张地惊叫,可是心底里,却真地有一抹醋意掠过。让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谈过一次恋爱不是很正常吗?别的女孩像小宛这年纪,连打胎经验都有过至少两次了。就像薇薇恩……
想到薇薇恩使他略觉不快,声音不自觉地冷硬许多:“是吗?那说说看,你第一个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阿陶能不能算我男朋友。”小宛望着红叶,认真地思索着,“他是个地铁歌手。歌唱得非常好听,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歌儿。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了他,可是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他就对我说,要去上海做歌手了。我没有问过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就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阿陶,他已经走了半年了,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过我……”
“原来是这样呀。”张之也松下一口气,又好笑又感动,“这就是你的初恋故事?”
“我是认真的。”小宛强调,接着却又担心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之也,你会不会因为你自己不是我爱的第一个人而生我的气?”
“傻丫头,我怎么会呢。”张之也抱着小宛,忽然决定下来,“好,我也给你说说我的故事,问吧,你都想知道薇薇恩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就想诉说了,也许是因为诉说会让他觉得心里好过些,对得起小宛的纯洁和真诚,也许他觉得说出来就代表一种结束和新的开始,然而,他仍然不能说出真相的全部。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肯,而是每个人在最坦白的诉说中,都会本能地有所隐瞒,矫饰。而且,小宛过于单纯天真了,这也使他无法面对她说出一些也许在成年人眼中看来非常正常的话。
他说了,但说得很简单:薇薇恩,一个漂亮能干的女孩子,但是太漂亮太能干了,让人抓不住。没有人能说清薇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她在很多公司挂名,头衔大多是公关经理或者业务主管之类,薪水很低,可是提成很高,每天出入大酒店,同些商业大亨政界名人打交道,经手的生意动辙上亿,想做的事几乎没有做不到的,可是唯一不幸的是——始终找不到一个优秀得可以让她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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