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阵的插科打诨,一直在理清思路的白居易终于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空海,脚下移步走到了齐子桓一侧。
空海恢复了淡淡的表情,微笑着问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我?”
“我之前就一直纳闷,为何这黑猫在前两次遁走之后,就可以每次堪堪在我来到之前消失不见。为什么它的时机可以把握得这么准确?”
“也许,它一直监视着你的动向。”
“只有在我身边的人,才是最了解我的行踪的。”齐子桓摊了摊手,“当然,真正让我怀疑的是阿部仲麻吕的日记本。这日记是他以为自己必死才写下的,可他之后并没有死,还活了好多年。”
“这件事情岂不是早已经说过了,因为没多久玄宗就被迫退位了,不再掌有生杀大权了。”
“是啊,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没死,怎么能够不把这个日记本烧掉?不仅自己保存了一辈子,还没在死前留下一句嘱咐,任由遗孀随随便便就将日记送给一个刚见过没多久的人。”齐子桓撇撇嘴,慢慢地说道,“要知道,那里头记录全都是宫廷秘辛,只要不小心传了出去,会有很多人都要掉脑袋的,至于阿部仲麻吕,估计会要抄家灭族。所以,这本日记不可能是真的。”
“嗯,很有道理。可阿部先生为什么要写本假日记?”
“因为这日记不是他的,而是你写的。你之所以能够三言两语套套老乡关系,就拿到了这本日记,只不过是你事先将这假日记本交与了阿部先生的遗孀,说服她配合着你演了这一出戏。”
无论齐子桓说什么,空海的笑容都永恒不变。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就是妖猫。”齐子桓看着空海,一字一顿说道。“你不仅要杀人,你还有个很重要的目的。”
“我的诗……长恨歌……”白居易呆立一旁,喃喃说道。
“对,你除了杀人,还想扭转后人对那段历史的看法。白乐天是当朝最有名的诗人,他呕心沥血创作的长诗很可能流传千古,你就是想改他的诗!”
“如果真如你所说,妖猫乃是我所变幻,那我为何不老老实实骗白乐天改诗,非要杀人?可能现在长安一时半会没有高人能抓到我,但大唐昌盛,山林野地里的能人异士想必数不胜数,总有人会奔赴长安将我拿下。我何苦要杀那么多人,甚至还杀了皇上,掀起这么大风波,这不是明显找死么?”
“对啊,你找死。”齐子桓指着地上空白的棺盖,“就像你给杨玉环安排了死法一样,你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死法。”
“哦?”
“只要把我甩开,在天真烂漫的白乐天面前做上一出好戏应该很容易吧。比如,什么时候让所谓的妖猫白龙与丹龙碰个头。哦,丹龙的形象说不定可以直接用这位严融的样子嘛,反正白居易也看过他的种瓜戏法。然后丹龙点破娘娘已经死了三十年的真相,让妖猫白龙顿悟娘娘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台词说得煽情一些,最终让妖猫白龙放下执着,吐上一口血,直接随娘娘而去就行了。”齐子桓指着听得入神的白居易,“然后我们负责查案的白居易白大人上报朝廷,说妖猫已经吐血而亡,于是结案了。”
空海在这一刻终于笑容有了些僵硬,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鼓掌说道:“齐公子这方法可是真好!我若真是妖猫,怕也最多不过想出这样的主意。只可惜……”
“嗯?”齐子桓用鼻腔哼了一声。
“只可惜,我没有任何理由成为妖猫。”空海抬眼,笑得很明媚,“你忘了么?我是新任遣唐使,是一个来学佛的沙门,虽然我佛法不精,可毕竟在本国也是小有名气,只要从长安城中随便找几个倭人来问问,就可听到我随师父潜心学佛的事迹。请问,我有什么理由去杀人杀皇帝,去尝试更改三十年前的历史?”
齐子桓并不焦急,还试图笑得比空海更灿烂,只不过笑出来却有些贱贱的。
“我记得你好像到达长安之后,说过好几次你来时的船只遇到风暴破碎,然后你落入海里的故事。”
“没错,我凭借一块木板漂流了一天一夜才漂到了岸上,和我一起获救的还有一个母亲,她抱着孩子,可比我要镇静许多。”
“然后你来唐后首先去的就是青龙寺,想拜到惠果大师门下学习无上密,但青龙寺并不愿意收你。对不对?”
“是的。”
“你知道么?我散尽家财捐功德,与青龙寺所有知客僧都打听过,每个人都说从来没有一个倭国和尚去寺里求佛。”
空海不再言语。
“无论如何,一个倭国和尚在大唐总是很打眼的,若所有的僧人都说没有这事,那便真是没有了。所以,你根本不是那个挺有名气的空海大师。你可能是与空海同乘一船,并在船只遇难时偶然得到了他的官方文书,于是在获救后便以遣唐使空海和尚的身份行事。”
齐子桓盯着面前这一直在微笑的人,声音陡然拔高。
“所以,你到底是谁!”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还敢变魔术?
“所以,你到底是谁?”
齐子桓盯着面前这个一直微笑的光头男人,冷冷问出这句话。
“空海和尚”愣了一下,还在努力寻找着齐子桓推敲中的漏洞,说道:“可你自己说过,在胡玉楼和春琴坠楼的那一夜里,你都见到了妖猫的真身,而那时我明明在你身侧。”
“哈哈哈,没错,你在,妖猫也在。”
齐子桓大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人,往石棺盖上随意一扔。
小纸人凌空变活,旋转着身子调整出一个缓冲角度,最后以终结者的拉风姿势落在了石板上。
在一旁事不关己撸着猫的严融看得眼睛一亮,撒手将波斯猫抛过去。
小猫努力龇着嘴,超凶地扑来。
小纸人也配合,转身就跑,像是真的怕了它。
“你看,我虽然不会变猫,但我也会一些小戏法嘛。”齐子桓看着不远处一追一逃的两个小家伙,愉快地笑道,“其实那时我就很奇怪,以速度见长的鬼怪我以前也见过,可这样消失得毫无痕迹的还是头一次碰上。后来从陈府追出,看到进入树林后的妖猫蓬出一阵轻烟,迅速消散,我就大概猜到了。”
“猜到了什么?”
“那妖猫根本不是主魂,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消散的分身而已。”
齐子桓右手一扬,那边已经骑在猫身上成为一个骄傲骑士的小纸人突然倒头栽下,再无动静。
小猫用前爪小心碰碰地上的纸片,有些幸灾乐祸地喵了一声。
“只是就算是分身,在遇上我两回之后,你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不仅怂恿白乐天避开我去查案,妖猫之身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只是一味地留下布下幻阵,用幻术给白乐天上演一个个杨贵妃的悲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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