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白居易站在一旁,看着“空海”和齐子桓两人的嘴唇还在上下翻飞,不停争辩和驳斥,声音却好像越来越遥远。
他双手握拳,捏得很紧,身体在隐隐发抖。
几年前,他读着李白的《清平调》,为“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贵妃仙姿而着迷,在翻阅查询了诸多宫廷资料和坊间传说之后,深深陷入了玄宗皇帝和杨贵妃的爱情之中。
一人开疆拓土,打造出一朝盛世,可心里却只惦记着给心爱的女人送去她最喜欢的荔枝。
一人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但为了她的皇帝、她的男人,心甘情愿地赴死黄泉。
白居易夜不能寐,为了能将这份爱情描述出万一而倾尽心血。
他相信,这是世间极致的爱情。
诗成了。
这时却来了只猫,又来了个倭国和尚。
他与倭国和尚一起追查妖猫作祟案,所查出来的,竟然是三十年前另一段真相。
玄宗为了自己的皇帝威严,怯懦得连区区骂名都不敢背负,一方面串通黄鹤欺骗贵妃,一方面又告谕将士贵妃已被高力士擅自谋害。
杨玉环看破骗局,仍然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坦然赴死,被封入石棺却中途醒来,带着迟来的悔恨和密闭的恐惧在这狭窄空间中挣扎,最终只留下棺盖上道道褐色的印迹。
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他简直要哭了。
为傻傻的贵妃而哭……
可还没哭出来,又来人了,又有一个新的故事。
没有妖猫,没有三十年前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倭国和尚表演的幻术。
甚至他都不一定是那个自称的倭国和尚。
白居易和他一路查案,带着他走遍了长安,请他喝最好喝的米酒,甚至还给他看了自己《长恨歌》的手稿。
到头来,却是白居易被利用差点改动诗歌,生造出一个虚假的真相。
他甚至筹备好了更多的幻术,让妖猫在白居易眼前死去,使这个案件轻轻结案。
“为什么……”白居易喃喃道。
声音微若蚊呐,周围的几人都没有留意。
“空海”已经不再言语,阖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至此,“空海”是妖猫基本已无疑义,齐子桓也没有再去咄咄逼人。
“为什么,为什么……”
几人这时才听到白居易的声音。
“为什么!”
白居易双目赤红,暴喝一声。
他大步走到“空海”的身前,举拳打下。
白居易是个文人,哪怕他已是愤怒发狂,但这一拳力道其实也并不大。
可就是这么一拳,就将“空海”砸碎了。
是真的碎了。
“空海”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器,在这一拳之下,头上出现条条纹路,不断蔓延,龟裂,最后哗的一下碎了一地。
碎片在掉落过程中就开始变得透明,逐渐消失。
齐子桓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的纸人、纸鹤,扬天一洒,便在墓室中布下了天罗地网。
严融也受了齐子桓的叮嘱,开始凝神施术。
只见墓室四周空间变幻,一阵扭曲之后,各个方向出现了十多条甬道。
一模一样的甬道。
“喵!”
一声凄厉至极的猫叫自石棺中响起。
棺里突然窜出一只如老虎般身形的黑色巨猫,皮毛油光放亮,肌肉遒劲有力,带着威猛无匹的气势直扑向齐子桓。
齐子桓也不躲避,将白居易护在身后,口中轻诵咒语,身上金光泛起,手中桃木剑自下而上斜刺而出,迎向那硕大的猫头。
巨兽在半空中却突然不见,又变回那只小巧灵活的妖猫,略微一侧身,避开桃木剑后伸出利爪,就要撕碎齐子桓颈侧血管。
迎上锋锐利爪的,却是一丝金紫色的雷电。
妖猫一声惨叫,动作骤然僵硬,直愣愣飞过齐子桓头边,往他身后墙上撞去。
僵直的身体刚刚撞上墙壁,嘭,变成无数鸟雀蝴蝶、虫蛇地鼠开始四散奔逃。
四周的纸人、纸鹤迅疾如风,从各个方向扑来,刀劈,啄击,将一个个幻象击破。
齐子桓皱着眉头凝视着四周。
突然,身后有手伸来,掐上了他的脖子。
右臂屈肘,向背后之人的腹部猛击一下,然后转身单手反捏住对方的喉咙。
背后是白居易,他的脸已憋得通红,呼吸困难。
齐子桓站立不动,身上魂力按照某个规律不停运转。
就在白居易快要昏厥之时,他突然大喝一声。
“临!”
这个字有若实质一般,砸在墓室这个封闭的空间中,连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一股黑气从白居易身上生生震出。
齐子桓扬起手掌,像打一只烦人的小虫,直接将黑气拍落在地。
黑猫躺在地上,受伤颇重,一时间再也无力反抗。
齐子桓走近,蹲下,露出了和“空海”一样的淡淡微笑。
“没有董顷,你还敢变魔术?”
第二百六十章 这便是爱情
“没有董顷,你还敢变魔术?”
这句话当然只是齐子桓的一个小小恶趣味而已。
想当年那个火得一塌糊涂的台湾魔术师,在2014年春晚之后,表演了一个他人生最巅峰的魔术——大变活人。
嗯,直接把自己从春晚上变没了,再也没能回去。
而且之后好像也没怎么见过他出来变魔术了。
所以嘛,董顷才是魔术的关键。
妖猫根本听不懂齐子桓的话,只是在那不停喘气,有些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究竟是谁!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看这一连三个感叹号,就知道肯定是天真烂漫的白居易在气急败坏地质问。
他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么?
妖猫并不说话。
“不肯开口?”齐子桓指了指在一旁气得发抖的白居易,“被你这么一折腾,人家好好一个大诗人,现在世界观都快崩塌了,若往后写不出诗来,你负责么?”
妖猫可能自知难以幸免,终于开口:“白乐天的诗才确实极好,哪怕遇上了三十年前的李白,也不遑多让。”
“你认识李白?”
“见过。”
“来吧,说出你的故事。”齐子桓眼睛眯了起来。
“你不是很能猜么?我苦心计划的一切全被你猜出了大概,甚至连我之后的脱身之计你都说得八九不离十……”黑猫有些想不通地摇摇头,“既然如此,你何不再猜猜我是谁?”
“如果非要我猜,你真是那只御猫。”
妖猫瞥了齐子桓一眼,淡淡问道:“你说我的故事是假的,那我就算是那只御猫,又有什么理由来做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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