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5: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_冶文彪【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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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舅父王凸将他叫到村外,他心里极怕,却不敢不从。及至听了舅父所言,更加慌了。不过,他想:舅父应该没有说谎,娘那天嚷的声气极大,王小槐恐怕真的听到了。王小槐那般凶霸,自然极恼。秋儿曾亲眼看见王小槐用一个纸包装了火药拴在一条狗的尾巴上,而后点燃。那狗尾巴被烧着,疼得不住乱叫狂转。想起那情景,秋儿不由得打冷战,王小槐若恼了,恐怕真会用那火药烧死我和娘。

  他不敢告诉娘,也不敢告诉外祖一家,不知该如何是好。慌怕了许久,他想到了另一个舅父——王守悫。这位舅父是外祖王铁尺的二儿,为人极谦厚,对秋儿尤其好,是除了娘外,秋儿觉得最亲的一个。

  秋儿犹豫半晌,还是去找见了舅父王守悫,偷偷把这事告诉了舅父。舅父听了,眼里也顿时暗沉下来。不过,随即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秋儿莫怕,舅父一定寻个妥当法子,保你和你娘无事。”

  他虽仍有些怕,却毕竟安心了不少。过了没多久,便听见王小槐被烧死了。他忙去问舅父,舅父却立即止住了他,低声告诉他,以后千万莫要再提这事。他见舅父面色沉肃,也顿时怕起来。

  回去后,他娘发觉他神色不对,他挨不过娘反复逼问,只得低声将这事告诉了娘。他娘听后,顿时怔住,眼里竟滚下泪来。

  之后,村里开始闹鬼,他外祖家院里落了许多栗子。那个相绝陆青在王小槐家驱邪,他娘也忍不住牵着他进去请教。陆青望着他们母子,眼里满是怜意,温声说了些话,他听不明白,只断续记得陆青说:“随卦。以弱承强,顺受其逆。久难安命,遂行己意。虽得其情,未合其理……”出来后,他娘让他清明跟着舅父一起去汴京,对着那轿子说陆青教的一句话。那句话让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里忽然便不怕了:

  “任尔顽石重似天,弱草随春不随命。”

  第八章 蛊

  蛊者,物有蠧敝而事之也。事之者,治之也。除蠧补敝故大通也。

  ——司马光《温公易说》

  王守悫心念极坚:王小槐非杀不可。

  他比哥哥王守敬小四岁,性情却大不相同。哥哥是长子,父亲教导时,极严苛,哥哥不知挨了多少铁尺,一丝都不敢出错,全然承袭了父亲的刻板。王守悫是幼子,父亲对他虽也严厉,却略心软了些,难得用那把镇家的铁尺打他。即便动用这家法,也不再亲自动手,而是把铁尺交给他,命他自家打手掌。

  恐怕正是父亲这一点儿心软,让他比哥哥宽活了许多,事事都有余地自行判断对错。

  不过,王守悫禀赋里仍沿袭了父亲的执性。自罚时,决不肯使奸耍滑,自家判定所犯之错,该多重,便多重,许多回都打得自家痛得哭。他对自己这般,对人也毫不通情,只问对错,分毫必争,人都笑他是铁尺子生了个铁算子。

  读起书来,他也比哥哥灵透许多,每闻一句圣贤语,总先问自家主见。《论语》中,他最爱那句“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因而,他从来不觉得读书苦,觉得人本该读这些圣贤书,寻为人处世之道,辨是非对错之理。再加上那一点儿执性,读得极勤奋。

  王家宗族中,他读书读得最好,十八岁时正逢当今官家崇宁兴学,诏天下州县依三舍法置学。由于襄邑每年生员只有四十名,他和族中几个堂兄弟、侄子都去赴试,却只有他一人考中。堂侄里,王荡的两个哥哥因再次失利,双双投河自尽。

  县学中不但有学舍,更有学钱学粮,诸事不愁,只须读书。王守悫虽然形貌不佳,骨骼有些崎硬,穿起白布襕衫时,却自有一番儒气,让他越发觉得事事该当仁不让。

  在县学读书时,他时时要和师友争辩。教授讲孟子,讲到“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他便要争,说若这孺子是个恶童,人便难生恻隐之心。讲到梁惠王不忍见牛被杀,孟子言,推此不忍之心及于人,“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他便要争,牛无善恶,人却有善恶,善人固然当不忍,恶人却必当忍……起先,师友们都还愿同他论辩,后来见他几乎字字要争,句句必辩,而且事事都只依己见,不肯退让半分。师友们敌不住、受不得他那等咄咄之气,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县学里每季一试、每年一升,叫作“私试”,由外舍、内舍、上舍依次升补,再应“公试”,升入州学。每回他都决不依从教授所讲,不论经义疏解,还是策论文章,都只书己见,因而屡不中格,一直滞于外舍。为此,他年年去和教授争辩,教授被激怒,便是中了格,也不让他升补。他又去寻学官论理,学官先是勉强应付,后来则拒不见他。他却决不退缩,每日都去守候,只要看到学官,便上前论理。学官实在受不得,将他除名,逐出县学。

  他越发不肯依从,日夜守在学官宅院门边,又去县衙告状。知县也被他侵扰不过,只得跟他说:“你虽有你之理,县学却也有县学之规。朝廷任命学官,便是命他掌管县学,合格与否,皆由他来定夺,因而才叫‘私试’。人人都若如你这般厮闹,便不需学官来定夺,人人自家定夺升降,人人都该中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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