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能不能不要太用力,会把车身弄坏的。”灵车司机实在看不下去了,想从爸爸手中夺过铁锤。
“说啥蠢话,要不是安了这破锁,门会打不开吗?”
爸爸的身上已湿透了,白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背上。脸上也是道道汗水的痕迹,黑框眼镜的镜片被雾气模糊了一半。
“我看这不是锁的问题吧。”丧葬公司的人刚刚还一直点头哈腰个不停,现在态度却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强硬起来。
“那你说是啥问题嘛!”爸爸将铁锤猛地砸在地面上,大声吼道。
虽然没有说出口来,但丧葬公司的人当时一定很想说:是你们死去的亲人还有不甘吧!
宏美无意中的一句话,使得现场气氛发生了巨大变化。在场的众人几乎都相信,会发生这些怪事,肯定是小叔的意念在作怪。
女人们,包括妈妈在内,都缩在老远的地方,观望事态进展。男人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聚集在一起讨论。有人提议找和尚来再念一次经,也有人建议干脆改火葬为土葬算了。
看来小叔真的很想见香织最后一面啊。
章良在离亲戚们一些距离的地方,如此琢磨着。
小叔心里还有惦记着的事,事到如今也只剩下这件了。对于香织没来参加自己葬礼一事,他肯定非常非常不满吧。
要是早先把这东西放进棺材,估计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章良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纸包,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然而事到如今,自己也已无能为力了。
怎么办?
章良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将捆在纸包外面的橡皮筋解了开来。如果是什么又薄又小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到个缝隙塞进去。
这是什么?
章良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只见里面有两三根头发样的东西。但是比起香织的头发来说似乎又太短了些,于是章良又凑近一瞧。
这些毛发大约五厘米左右长,表面略带光泽,如同细铁丝般硬硬的。其中一头有些尖,从头到尾都弯弯曲曲的。
这个……难道是?
下身的毛……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章良一个激灵,喷出的鼻息一下将毛吹飞了。
“啊!啊!”
章良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但他的努力毫无成效。香织的毛如同融化在空气中了一般,消失不见了。章良急忙扑到地上,仔细地搜寻。
“章良,你这孩子在干啥!衣服都脏了!”妈妈歇斯底里地冲他叫起来。
然后,爸爸也跟着叫起来:“简直烦死人了!”
在场所有人里面,心里最烦的肯定是爸爸。一路顺风顺水的葬礼居然在这最后关头变得一团糟。再加上八月骄阳似火,爸爸的焦躁值已攀升到了最高点。
“好了,再推一次!大家都过来!女人和孩子也都一起,都过来!”
在爸爸夹杂着谩骂的指示下,众人很不情愿地在灵车周围聚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一起推。好了没?一、二!”
亲戚们一同扑在灵车上使劲。
“小勉,你就安心去吧。”
“不要再留恋了。”
“南无阿弥陀佛。”
大家一边低声叨念着,一边用力推车。但是,车轮依旧一动也不动。
“不好意思,后面还有人排队。”火葬场的员工跑过来,满怀歉意地说。
自小叔的灵车熄火后,已差不多折腾了四十分钟。这期间,又有两辆灵车进来。
“车子不动,门又打不开,我们也没办法。先让后头的车过去吧。”
爸爸似已累得没了精神,在原地蹲了下来。看着他的模样,章良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小叔想见香织,要是香织能来就好了。
虽然想这么说出来,但看到离开亲属一人独自在旁哭个不停的胜子,章良把话又咽回去。要是让胜子知道香织的存在,她恐怕会哭得更厉害吧。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太可怜了。
“小勉,你多少有点限度好不好。”蹲在灵车后面的爸爸小声咕哝道,“究竟要把人整到啥程度你才肯罢休?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你这家伙,光顾自己快活,老是把爹妈整得掉眼泪……我为了你,都不晓得跟人鞠了多少个躬道了多少次歉了。简直是,烦都快烦死了!至少在最后让人省点心嘛,听见了没?”
爸爸憋着嗓子说完这些后,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起来。明明守灵夜的晚上他一滴眼泪都没掉,现在却哭得跟个孩子一般。
章良实在看不下爸爸这副模样。他冲到灵车旁,一边拍着后车门,一边大叫:“小叔,是香织小姐对不对?你是不是想见香织小姐?我现在就去叫她来,你等着。”
爸爸听到这番话,抬起涕泪纵横的脸。
“章良……香织是谁?”
【第四话】
胜子摆出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架势。
刚才她还跟湿抹布一样有气无力的,现在却如同全身装满钢筋,腰背都挺得笔直。她脸色通红,呼吸急促,胸部上下起伏得厉害。不管是谁,都能看出她已怒火中烧。
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
来回打量着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香织,和当仁不让、伫立在灵车旁的胜子,章良不禁咽了口口水。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冒出《金刚大战哥斯拉》里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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