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那是让身体变舒服的咒文,是吗?”
我这么说完,阿姨略微咧了咧嘴。
“不是什么好咒语……那是杀人的咒文。”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结了起来。
“你听好了,不管是啥生物,活着时,灵魂和身体都紧紧结合在一起,这就是活着的本质。但是,年纪大了,或者身体不好了,将身体和灵魂连接在一起的纽带就会断。而这就是我们说的死亡。”
我想起刚才目睹叔叔临终时的场面。也就是说,身体与灵魂之间的纽带一旦被切断,就会像那样动弹不得。
“所有的生物,生老病死最好都顺其自然。但是,像叔叔那样,因为身体的折磨而痛苦挣扎,实在太可怜了。像那样全身又痛,脑子也转不动,光是看着就难受。所以才用咒文让他舒服一些。”
在死之前,叔叔的确又变回了以往那个温柔和蔼的人。那是阿姨咒文的力量吗?
“言灵这种东西可是相当厉害的。你要问为啥……这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就像把砂糖倒入水里就会溶化,把枯叶子投到火里就会燃烧一样,是天理。只要听了那咒文,身体就会放弃继续生存。”
这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反复强调要捂紧耳朵。要是不小心听到了咒文,那我也……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只觉得背上蹿过一道寒气,皮肤好像都被揭掉了一层似的。
“所以说,在听到那句话后,叔叔的身体就死了。身体和灵魂的纽带断了,所以才感觉不到痛苦和难受。”
“但是,叔叔在那之后,不是还说了话,还笑了吗?”
“这就是这个咒文的好处了……虽然身体死了,但灵魂要出窍还需要些时间。灵魂这种东西,不像气球那样轻飘飘的。身体虽然死了,灵魂却像漏雨一样,一点儿一点儿从身体里头抽出来。所以身体死了后,可以既不痛苦又不难受,像平常那样度过一段很短的时间。只要脑壳儿没坏,当然就能说话。”阿姨说着,从手提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火。
“不过,他们大多晓得自己不行了。一般来说,大部分人在解脱后,会像那样进行临终道别……比起充满痛苦的死亡,这要好上无数倍。”
这时候,我才头一次理解,为什么大家叫阿姨为“送终婆”,这个词的意思是指将人送往那个世界的婆婆。
听完阿姨的话,我想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工作。可能的话,我可不想和它扯上什么关系,不过我做梦也没料到,自己最后竟然被任命为阿姨的继承人。
【第四话】
后来听说,“送终婆”原本是爸爸老家那边家传的职业。至于这职业究竟是怎么出现,又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在这里我们暂且不多说。总之,这份职业只有女性可以继承,所以在过去也叫做“送终女”。
不过,要继承这个职位,并不需要特别的资格或者能力。只要能记住杀死身体的“送终语”就足够了。这句话只在担任这份职责的人之间代代流传,是不传外人的秘法。
因为担任这一职责的人拥有非常可怕的能力,所以,通常必须经过十分严格的挑选才能当上,而大部分都是由经历过人情世故的高龄者担当。又或者说,这可能是因为担任这一职责的人,通常会被他人忌讳,年轻女人一般尽量不碰,所以才总选年长的女性?总之,“送终女”的称呼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送终婆婆”,最后变成了“送终婆”。
不过,这些大都是我成年后从爸爸那里听来的,当时的我根本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我对此事的认识,只停留在自己被知晓奇怪咒文的亲戚阿姨看中,然后成为了她的弟子。
没错,从送走小清爸爸的那件事后,我变成了阿姨的助手。
听说阿姨本来觉得除了我以外,家族里的亲戚中没有可以担任送终婆重任的女性。这话讲得并不让人感到不舒服,只是我怀疑,其实我被选中,只是我们两家住得比较近罢了。虽然反对,但我的父母好像早就知道此事,说不定他们还商量过吧。不过现在他们都已去了那个世界,我自然没办法再确认。
于是不论情愿与否,我就这样成了阿姨的助手。知道“送终婆”存在的人,本来就很有限,所以,其实也没有多少工作。大概每三个月左右一次,会有人叫阿姨去工作,我便一同前往。当然,念咒语的是阿姨,我只负责敲锵锵而已。
老实说,最开始时我觉得有些害怕。
那个时候我毕竟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人的临终与死亡,看多了并非好事。刚刚还在呼吸的人,眼看着渐渐不动了,这样的画面对于幼小的我来说,的确太过残忍。
大概阿姨也这么觉得,所以当念诵咒语的仪式一结束,她会叫我立马离开,但我更害怕一个人,小孩子还真是麻烦啊。
不过要说的话,咒语的威力的确很可怕。不管是什么状态下的濒死者,咒语都会发挥出同样的效果。若不亲眼所见,恐怕很难相信。当亲眼看到其不可思议时,应该没人会不相信言灵的存在及其神秘性吧。
有濒死经历的人应该都知道,因疾病而死的人,很少会在死前还有清晰的意识。通常,病人的意识早已模糊,处在昏睡之中,然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停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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