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子小,对女生有些羞怯,被夏青这么抢白了一句,反而有些心虚起来,不由自主地就将手放开了。她一转身跑了出去。
这就是我和夏青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是扮演着贼的角色,我扮演了警察的角色,不过警察是叫贼给将了一军,很没有面子。
有一天晚上,我从图书馆出来,按照我平时的作息习惯应该去吃饭,不过那天晚上我一点不饿,所以没有去食堂,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来到了学校的操场上。
操场边有一幢古堡式的教学楼,是一个商人捐资盖起来,叫田堡馆。我走到那幢楼门前,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然后像个魂灵似的在昏暗的走廊和大厅里来来回回地绕着圈,
一会儿我发现自己迷路了,一条条走廊将我往前带去。说实话,田堡馆的内部结构本身就设计得跟迷宫一般,因为本科生,加强班,硕士生,博士生,海外留学生每个学期都在这里安排教室,并且互相分开,估计当初设计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特别复杂。
楼顶还有学生俱乐部,我印象中有一群学国标的学生就在那里上课,还有一个多媒体基础教学部,其实是一个网吧。
留学生都在高层的楼里上课,并且教室很小,走廊很窄,大部分时间教室里都是昏暗一片,因为那些留学生从来不去那里自习,而我们也不怎么去那些老外的教室。你走在那些教室隔成的窄窄的走廊里,没有灯光,只有墙根绿莹莹的指示灯,空气随着你急促的呼吸似乎越来越粘稠,你就会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了大西洋之底。四周静的要死,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传过来大声的喊叫,要么就是一连串的演讲,很是怪异。
那天傍晚,我循着声音一路走去,在一架闪着彩色灯光的自动售货机旁停住。从我待的地方,透过两块玻璃,正好可以看到螺旋楼梯旁那灰白的灯光下有一群学生正在排练一出话剧。
这种事情是很难遇到,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史前味道。
我走过去,站在不怎么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一个走廊口。围观的学生总共也就是三五个人,站在那些话剧演员的外围,全都十分严肃的样子。所以,即使我想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是不可能的。
我很好奇,这些人排演的到底是谁的作品,如此悲苦,每一句子都像是子弹一样从他们的嘴巴射出来。我猜那样一定很累人,仿佛是改编自崇高的席勒,或者是高乃依。
我简直难以想象还有人在排练这些作品,而悲苦程度又直逼《窦娥冤》。所以我又怀疑这是改编自关汉卿的哪部作品。
站中间显得趾高气昂的老妇人正在大篇地背诵着台词,旁边有一个拿着本子,满脸紫色青春痘的家伙负责给她提词。
老妇人戴着一顶《泰坦尼克号》上的女主角露丝上船时戴的那种很奇怪的帽子,脸上还有一层纱幕,身上则穿着粉色的夹克和牛仔裤。这搭配看得我都要错乱了。
那个扮成老妇人的女孩演完之后,一脸紫色青春痘的那个家伙就拍着本子说该吃饭了,今天就散了
。然后那些人开始收拾东西,我刚要离开,那个老妇人扔摘掉帽子,冲我这边走了过来。原来是那天偷我东西的那个女孩。
原来这么个倒霉的话剧是她在演。
她冲上来质问我是不是在跟踪她。我听了很想笑,但我不确定是因为她的这句话,还是因为刚才的那个排练,反正很想,我想忍住的,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排练的人全都望着我,一脸的愤怒和惊讶,感觉像是要揍我。
我说,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她说,因为你还想抓住我??????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我能猜到她是想说我是那种道德上永远正确的好管闲事的家伙。我当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我也没有跟踪她,我说。
她怀疑地看着我。
我说,你们演得是谁的戏剧?
她有些得意地对我说道,你是不会懂的,说了你也不知道。
谁?
迪伦马特的《老妇还乡》。
是个瑞士作家,写的戏剧和侦探小说很有名。我知道这个人。我说,《老妇还乡》不是悲剧。
她立马反驳我,也不是喜剧。
可是你们当成悲剧来排演,并且这部剧很长,又复杂,为什么要选这部作品?我说。
她很生气地看了看我,一句话不说,转身走开了。
这是我和夏青第二次相遇的情形,这之后,我们就互相认识,并且经常见面。
☆、第十章
我认识夏青的时候她已经上大四,我上大二,我们之间不光有年龄上的差距,还有其他一些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跨越的无形鸿沟。
我在万府园站下车,然后穿过124大街,旁边是N市民族学院。这个学校里收了不少少数民族的学生。
早前这学校里有一个来自苗家族的孩子,用铁索勒死了同宿舍和隔壁宿舍的四个同学,这所学校曾经广为人知。
民族学院围墙外这条短短的林荫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许压根就没有名字,反正往前面走了大约五十米的样子,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横着的那条小巷叫昌豫巷。
十字路口有一个小酒吧,取了个名字叫好望角,酒吧老板曾经告诉我和谷小明,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来到这里的人能够发现新的大陆。不知道他说的新大陆到底是指什么,好像我们这个星球上再也不会发现什么新的大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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