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乃的话声带着困惑,明明拿长棍抵着泷,却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泷悄然叹息,轻轻拨开长棍,摇摇头。
「不好意思,伊泽夫人认识叫泷骏之介的人,但那个人的岁数与我不同,表示我并不是那个人吧?」
换句话说,花乃认识的人,和眼前的泷是同名同姓不同人,而与泷同名的人在全日本肯定不只一个。
「对吧?」
泷的回答极为合理。然而,抛出这句话之际,泷不知为何一副感到荒谬似地笑起来。
东京银座的砖瓦街,圆柱林立的仿西式街区中央,建有一幢派出所。
派出所位于朝野报社与棉、法兰绒专卖店之间的转角,对面则是每日报社与中央报社。总而言之,在象征文明开化的街区中,仍是分外华丽的一隅。
尽管位处黄金地段,派出所却是纯和风建筑,而且比起周围建筑,实在小得惊人。
「泷兄,不管看多少次,这幢派出所都像破烂小屋。」
刚刚同僚原田巡査也小声这么说。当然,泷十分清楚派出所多么破旧。
不过,他认为这种事笑一笑就算了。
「考虑到当今世道,也是无可奈何。」
进入明治时代二十年,仍有许多出生于江户时代的人。维新之后,明治政府努力试着领导这个国家,但实际承担起国政,似乎比批评他人的做法更困难。
简单来说,政府要做的事堆积如山。在这种缺钱的当口,国家没余力讲究派出所的外观。
「罢了,无论建造得如何,只要派出所中充满巡査就能发挥用途。」
原田说完便笑起来。今天外头的大马路也响起呼唤巡查的求救声。
「有人抢走我的包袱,来人啊……」
原田和泷立刻走到派出所外头,只见不远处的步道上,有个男人逃跑的背影,与坐倒在地的女人身影。泷带着厌烦的表情,望向华丽的大马路。
「派出所确实简陋,但也不要在附近堂而皇之地做坏事啊。」
事情发生在行人众多的下午。
「要是这时候让抢匪溜走,警方可就颜面尽失。」
泷嘴角勾起,先回一趟派出所,拿起立在墙边的长棍。当他在外头轻轻抛起长棍时,原田从后头现身,诧异地问:「喂,你拿那玩意想干嘛?」
长棍是逮捕犯人的工具,本该用于近身战。泷俊秀的脸上浮现大胆的笑容,望向道路彼端。
「原田兄,就算现在拼命跑,也很难追上那个抢匪吧?」
因此,泷打算朝抢匪掷出长棍。
「快住手,不要胡闹。」
原田姑且出声阻止,但那是在泷全力投出长棍之后,留下的仅有一阵鸣响。
「唉,扔出去了。」
砖瓦街上的众多行人发出惊呼,原田不禁叹气。同时,一声「呀啊」的窝囊惨叫传来,于是他不慌不忙追在长棍后头,走到大马路上。
「泷兄瞄得真准。」
背后遭危险物品打中的抢匪倒在步道上呻吟。原田俯视抢匪,不耐烦地问:「泷兄,这家伙动弹不得,怎么办?谁负责把他搬到派出所?」
「这样就站不起来,实在没骨气。」
泷钻过人力车、叫卖小贩与戴圆顶硬礼帽的男人之间慢慢走近,先捡起被抢匪夺走的圆点花样包袱,再回收在地上滚动的长棍。在围观群众好奇的目光中,原田有些粗鲁地揪着瘫软的抢匪站起,泷则望向受害者,关切道:「夫人,你有没有受伤?」
泷靠近的身影吓到蹲在地上的妇人,她倏然抬起头。
「泷哥?」
妇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她浑身簌簌颤抖,脸颊逐渐泛红。
望着那张年过四十的面孔,泷微微眯起眼。
「呜喔喔喔,背好痛。好过分,巡査大爷,何必扔棍子过来?在下辰二郎明明没逃也没躲。」
夺走妇人手中包袱的,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这个辰二郎被迫在派出所的椅子坐下后,便讶异地注视泷端正沉稳的容貌。接着,他伸手抚背,大肆抱怨。
泷握拳朝辰二郎的头挥落,毫不留情。
「没逃也没躲?那么拼命逃跑的抢匪讲哪门子蠢话?」
「好痛——大爷,没必要动拳头吧!我的态度明明如此友好。」
「笨蛋,抢匪和巡査之间只有紧张关系!」
又吃一拳的辰二郎抱着头趴到桌上。在对面与受害妇人交谈的原田,发出愉快的笑声。
「你叫辰二郎?看来不是附近的人。」
原田继续笑道。如果他是在银座活动的恶徒,就不会在泷面前鲁莽行事。辰二郎一脸纳闷。
「这位巡査大爷在银座很有名吗?长着一张贵族私生子般的脸,实在不像派出所的巡査,难不成竟是狠角色?」
「泷兄是神田人,骨子里则是江户仔。总之,他个性有些急躁。不会理你的自怨自艾,也最讨厌听人哭诉。」
他的身手矫捷,常对逮到的混混动拳头,据说被聚集于砖瓦街阴暗处的人列为麻烦的巡査之一。
「要是你打算继续在这一带做蠢事,最好牢牢记住。」
「请别说笑。今天是我一时糊涂,只是没钱才会忍不住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我会祈祷我们往后能建立起平稳的关系。」
「意思是,你随手抢夺的包袱中,恰恰放着能换成巨款的地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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