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什么?」
「这个镇、监视系统、这里的一切。」
「比较早期时,就是我们所有人刚复生时,她有许多不切实际的理想。」
「你的意思是她不赞同你治理松林镇的方式?」
「对。不过,等她大一点,过了二十岁之后,她逐渐成熟,开始了解摄影机和狂欢会的存在都有其必要及原因,还有通电围墙和其他的秘密也是。」
「她怎么变成卧底的?」
「她自己要求的。那个新任务公布时,有不少人自愿。她想去,我不想让她去,我们大吵一架。她只有二十四岁,她这么聪明,可以选择做其他的事,一样可以有贡献,但至少不会危及性命。可是,几个月前,她就站在这个位子,对我说:『我是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爹地。你知我知,其他所有人也都知道。』」
「所以你就让她去了。」
「你很快就会从你儿子身上学到,放手让孩子照自己的意思走,是我们能为他们做的最困难,也是最伟大的一件事。」
「谢谢你。」伊森说:「我觉得我对她又多认识了一点。」
「我真希望你有机会认识她,她确实与众不同。」
就在他已经走向房门时,伊森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碧尔雀。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碧尔雀带着悲伤的微笑:「当然。你都问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艾莉莎的妈妈,她在哪里?」
一瞬间,他突然老了十岁。仿佛他脸上的肌肉全萎缩不见,仿佛整个人都消了气。
伊森马上感到后悔,他不该问的。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一下被抽空,气氛凝重到让人窒息。
碧尔雀说:「所有进入生命中止柜的人中,有九个人在复生的过程失败了,伊丽莎白是其中之一。现在,连我的女儿都死了。今天晚上,好好拥抱你的家人,伊森,紧紧拥抱他们。」
* * *
手术室设在二楼。外科医师已经在里头待命。
驼背的医师胖胖的,行动的方式有点怪,仿佛在山里住了太久,得到的日照过少,骨头全缩了起来。他的白袍长达脚踝,手术用的口罩已经戴在脸上。
伊森和潘蜜拉走进来时,医师站在自来水流个不停的水槽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正用力清洗双手。
没有自我介绍。
只说了:「脱掉长裤,趴在手术台上。」
伊森望着潘蜜拉:「你要待在这里?」
「你真以为我会错过欣赏你挨一刀的机会吗?」
伊森坐在凳子上,动手解开鞋带。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各式工具整齐排列在手术台旁的推车蓝布上:手术刀、尖镊子、弯镊子、缝线、针、剪刀、持针器、纱布、优碘,还有一个没贴标签的小瓶子,
伊森用脚将靴子踢掉,解下腰带,拉下卡其裤。
即使穿着袜子,他仍然能感觉到地板的寒意。
外科医师用手肘关上水龙头。
伊森爬上手术台,俯卧在布上。
心跳监视器和点滴架后方墙上镶着一面大镜子,他看着医师戴上手术用手套,慢慢走过来。
「追踪晶片多深?」伊森问。
「没多深。」医师回答。
他转开优碘的瓶子。
倒了一些在一小块布上。
在伊森的左大腿后方来回擦拭。
「我们把晶片贴在股二头肌上。」医师将针筒戳进最小的那个瓶子,「很简单的小手术。」
「那里头装了什么?」
「只是一点自制的麻醉剂。」
他的左腿后方开始觉得麻麻的,药效扩散得很快。
伊森什么都感觉不到,不过从镜子的反射中,他看到医师拿起手术刀。
他感到些微的按压。
很快,医师的矽胶手套沾上了几滴血。
一分钟后,他放下手术刀,拿起摄子。
再二十秒,晶片被丢进伊森头部旁的金属托盘里。
很小、半透明,像一小片云母。
「帮个忙。」伊森在医师拿起纱布为伤口止血时说。
「什么?」
「缝合的时候弄丑一点。」
「真聪明。」潘蜜拉说,「这样一来,凯特会以为是你自己动手拿出晶片的,就会以为你想变节,投靠他们。」
「我就是这么想的。」
医师拿起持针器,换上一条丑陋的黑线。
* * *
伊森和潘蜜拉在一楼的走廊往山洞前进时,左腿后方的伤口开始痛了起来。
伊森在玛格丽特的囚室外停下,双手圈在眼睛上面,倾身靠向玻璃窗。
「你在做什么?」潘蜜拉问。
「我想再看看它。」
「不行。」
他眯着眼,看进玻璃后的黑暗房间。
什么都看不到。
「你和它接触过吗?」伊森问。
「有。」
「你觉得它怎么样?」
「它应该和我们其他的样本一起被丢进焚化炉里。走吧!」
伊森望着潘蜜拉:「我们用不着多学点关于畸人的知识吗?毕竟它们比我们多好几亿倍!」
「喔,所以你的意思是,研究看看我们怎么样才能共存吗?你讲的是嬉皮式手牵手、寻求和平的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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