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坐的地方,可以看到整个山谷,还有沉进深谷里的落日。
已经这么近了。
今天稍早,他瞥见围住松林镇岩壁东墙的一小部分。
问题是,在他和通电围墙之间,有一千多只强壮的畸人正在小镇南方外缘的森林游走。即使距离它们超过两英里,还是可以闻到它们散发出的味道,他希望它们今晚就离开,那么明天他就能回家了。
他实在好想睡在地上。
如果能睡在柔软、带点香味的松针上,一定很舒服。
可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未免太过愚蠢。
托比亚斯已经将他的睡袋架设在三十英尺的松树上,他不记得自己持续睡在半空中多久了,反正再多睡一晚也不会怎样。
而且,到了明天晚上,如果事情和他计划得一样顺利,如果他没让自己在荒野大冒险的最后一天被吃掉,他就能睡在一张温暖的床上了。
托比亚斯打开背包,将手伸进最底层。
他的手指碰到装着他的烟斗、一盒西雅图安黛雅旅馆的火柴、还有烟草的小布包。
他把所有东西全拿出来放在大石块上。
感觉很奇怪,他曾经幻想过这个画面很多次。
在他脑海里细细描绘。
在荒野中度过的最后一晚。
他带了一磅重的烟草,这是他能负担的最大重量了,然后在头几个月就将它们吸个精光,只留下足够再吸一次的量,打算在回家前的最后一晚享用。中间有许多夜晚,他几乎忍不住想将它吸掉。
他有很多合理且极具说服力的借口。
你随时可能死去。
你不可能回得去的。
不要临死时再来役悔自己白白浪费了可以好好吸上半小时的烟草。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没有道理,他安全回家的机率趋近于零,可是他打开那个塑胶袋,闻着烟草香的时候,无疑是他生命中最开心的片刻之一。
他慢条斯理地填装烟草。
然后用手指头压下去,确定每一根细枝都在最适当的位置。
烟草均匀地着火。
他将烟杆拿近。
天啊!这个味道。
烟雾笼罩他的头部。
他往后靠向树干,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睡在树上。
天空变成了粉红色。
可以从河面上看到天空的颜色。
他吸着烟,看着流动的河水,他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又再度像个人。
23
晚上八点整,伊森回到警长办公室,坐在大桌子后。
电话响了。
他拿起话筒时,听到碧尔雀说:「米特医师对你相当不满,伊森。」
伊森的脑海浮现出碧尔雀爬上解剖台,用刀刺死亲生女儿的画面。
你这个怪物。
「你听到了吗?」伊森问。
「听到什么?」
伊森静默了五秒钟后说:「就是我一点都不在乎。」
「你的晶片还没放回去,我不喜欢这样。」
「听着,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又再动一次手术。明天我一起床就会回基地,了结这件事。」
「你没碰到潘蜜拉吧?」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一个半小时前,她应该要出席一场基地里的会议,可是她的晶片显示她还在镇上。」
回到小镇后,伊森故意绕到大街,将潘蜜拉的晶片偷偷放进一个和他在人行道上擦身而过的女人的皮包里。然而,碧尔雀迟早会仔细观察监视器的影片,当潘蜜拉的晶片启动某架摄影机,但影片里却看不到她的身影时,碧尔雀就知道有什么事不对劲了。
「如果我看到她……」伊森说,「我会告诉她你找她。」
「我不是很担心,她有时就是会这样到处乱跑。现在,我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很棒的威士忌,一边看着我的荧幕墙,准备好欣赏你主导的第一场表演,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你读完手册了吧?明白整个流程吗?还有你待会要下达的指令?」
「是的。」
「凯特和哈洛如果在森林里或其他地方被杀,只要他们不是死在市中心的大街上,就是你的错。你要记得他们有地下组织的支持,所以要给第一波义警比较长的时间。」
「我懂。」
「潘蜜拉已经把电话密码送到你的办公室了。」
「我把它和手册一起放在桌上,不过你应该也看到了,不是吗?」
碧尔雀笑而不答。
「我知道你和凯特,柏林格曾经有过一段情,」他说,「如果你们之间的往日情怀让你今晚有点不愉快的话,我很抱歉——」
「有点不愉快?」
「——可是狂欢会并不常举行,有时一、两年才办一次。所以,虽然情况有点混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试着好好享受。老实说,我痛恨它,但我也必须承认狂欢会还是有它独特的魔力。」
伊森一直有个坏习惯,他讲电话的时候,如果他不喜欢对方或对方讲的话,他会不以为然地将话筒拿离耳边,朝外翻。不过这一次,他机警地克制下这个冲动。
「嗯……好,我先挂了,你去忙。伊森,你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你明天早上宿醉得不太严重,我再派马可斯去接你,我们一起吃早餐,规划一下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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