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人的剧痛在护士穿越房间走向精神科医师时都还未停止,
「你没打进血管?」杰金斯问。
「他动得太厉害了。」
「所以他要多久才会昏过去?」
「最多十五分钟。手术室准备好了吗?」
「好了,把他推出去吧!」杰金斯一边倒退走向房门,一边对伊森说:「等他们在你身上切割完毕后,我会再来看你。祝你好运,伊森。我们会把你修好的。」
「我不要!」伊森用尽力气大声抗议,可是杰金斯早已扬长而去。
透过肿胀的双眠,伊森看见护士潘蜜拉走到他的病床后端,她抓住栏杆,病床开始移动,其中一个前轮在摇晃压过亚麻地板时吱吱吱地响个不停。
「为什么你们不尊重我的意愿?」伊森问。他努力控制音调,想采取较为柔性的攻击。
她理都不理,只是继续将他推出病房,推进还是一样空旷安静的走廊。
伊森抬起头,看到他们逐渐接近护士站,
经过的每一扇门都是关上的,也没有任何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来。
「这一层楼没有别的病人了,是不是?」伊森问,
护士配合着滚轮吱吱作响的拍子,开始吹起口哨。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待我?」他问。再好的演员也演不出他声音中的绝望。长久以来,他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在此时如泉水般不停冒了出来。
他躺在床上瞪着她。从下往上的角度很怪异,他看到她下巴的下半部、她的嘴唇、她的鼻子、天花板,还有一路后退的长长的日光灯管。
「潘蜜拉。」他说,「拜托。请和我说话。请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经过护士站后,她放开手,让病床往前滑到它自己停下来。她则走向走廊尾端的对开双门。
伊森瞥见门上的标示牌。
「手术室」
其中一扇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蓝色手术衣的男人走出来,双手已经戴上乳胶手套。
脸上的面具遮住了鼻子、嘴巴,只露出一对镇静机智的蓝眼睛,和他的手术衣简直搭配得完美无瑕。
他以温柔平静的语调说:「为什么他还醒着?」
「他动得太厉害了。我没办法戳到血管。」
外科医师往下瞄了伊森一眼。
「好吧!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先把他放在这儿。你想还要多久?」
「十分钟。」
他简单地点个头,转身走回手术室,侧身用肩膀撞开门,他的肢体语言透露着激进和愤怒。
「嘿!」伊森在他身后大叫,「我要和你谈谈!」
在门打开的短短几秒钟,伊森窥见手术室的全貌。
房间中央摆了张手术桌,侧边上头投射下极大极强的灯光。
手术桌旁的金属推车上放了一大托盘的手术工具。
每一样都干干净净地摆在消毒过的布上,闪闪发亮。
各种尺寸的手术刀。
锯骨器。
钳子。
还有许多伊森不知道名称、但看起来像电动工具的东西。
门关上的前一秒,伊森看到那个外科医师站在推车旁,将一把电钻从套子里拿出来。
他一边看着伊森,一边在板机上按了五六下,高转速引擎的刺耳噪音刹时淹没了整个手术室。
伊森的胸膛在医院病人服中剧烈起伏,他可以感觉到脉搏加快,发出打鼓似的咚咚声。他瞄向护士站,正好瞥见潘蜜拉消失在转角。
这时,走廊上只剩他一个人。
除了门另一边的手术室传来的手术刀和器具相撞的叮当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护士的脚步声愈走愈远。正上方的日光灯管轻声嗡鸣。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跳进他的脑袋里:要是他真的疯了呢?要是那个外科医师真的能在手术室打开他的头骨,然后治好他呢?那么这些全都会消失吗?他会不会就不再是现在这个人?他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没有太太、没有小孩的人?
他挣扎坐起。
他的头好昏,好笨重,不过那也可能是被波普警长痛殴的后遗症。
伊森往下瞪着他的手腕,两只手都被铐在病床的金属栏杆上。
他用力拉着手铐,把链子都拉紧了,双手胀成紫色。
痛得不得了。
他放松一下,然后用力拉,手铐的不锈钢边缘嵌进他的手腕。他左手的皮肤被割伤,鲜血喷洒在白床单上。
他的脚没被绑住。
他将右腿从栏杆边放下,尽全力伸长想碰到墙壁,可是还差了三寸。
伊森躺回病床上,冷静下来为自己的现况做一次全面的检视。真是糟到不能再糟了,他被打了药,被铐起来,而且就快要被推到手术室任凭他们宰割了。天知道他们会对他做什么?
他得承认上次他在医院醒来和杰金斯医师谈过之后,他确实开始怀疑自己,害怕也许他在车祸中受的伤真的影响了他的脑神经。
扭曲了他对人、对时间和空间的观感。
因为他在松林镇的遭遇实在太怪异了。
可是在过去的几分钟里——护士潘蜜拉的疯狂行为,他们不顾他的意愿硬要将他推进手术室——反而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并没有疯,而这个镇的人确实想要伤害他。
过去几天,在来到松林镇后,他的情绪在恐惧、想家和失望间不断翻腾,可是他现在的处境更是犹如坠入绝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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