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猫全身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准备逃掉。卡萝兰很想紧紧搂着它,像她搂小毛熊玩具那样。可她知道,猫讨厌被人家抱得紧紧的。她还担心,如果紧紧搂这只本来就很紧张的猫,它会带咬带抓,哪怕她和它是一边的。
“你知道我爱你。”另一个妈妈平平板板地说。
“你爱得太奇怪了。”卡萝兰说。
她走下过道,一拐弯,进了客厅。她步子迈得很稳,另一个妈妈的两只黑纽扣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后背,但卡萝兰假装没感觉到。奶奶以前的家具还在那儿,墙上还是挂着那幅奇怪的水果画。但画里的水果已经被人吃掉了,水果碗里只剩下一个发黑的苹果核,几个李子核,桃核。那串葡萄只留下一根干干的葡萄枝。那张矮木桌把它的狮子脚爪抓进地毯里,好像等得不耐烦,一心想朝谁扑过去一样。
"我知道她们在哪儿了!就在那个门后!”
第二十六章
另一个妈妈的手落到门把手上,向下一压,拉开门,露出后面的过道。里面黑洞洞的,空空荡荡。
“看见没有?”她的手朝过道一挥,脸上那副得意的样子,难看死了,“你错了!你根本不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哪儿,对不对?不在这儿。”她转过身,盯着卡萝兰,“现在,”她说,“你得永远留在这儿,再也走不了了。”
“不会,”卡萝兰说,“根本不会。”说完,她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把猫朝另一个妈妈狠狠一扔。
猫一声嚎叫,落在另一个妈妈脑袋上,爪子乱抓,露出尖牙,样子凶极了。它的毛全部立起来,比它在真正的世界里大了足足一半。
卡萝兰没有傻站着看,她跑向壁炉架,一把抓起上面那个雪花球,深深揣进睡袍口袋。
猫一声大叫,牙齿咬进另一个妈妈的脸。她扑打着它,血从白乎乎的脸上直往下淌。不,不是真正的血,是一种黑黑黏黏的东西。
卡萝兰朝那扇门奔去。她一把拔下锁孔上的钥匙。
“甩掉她,快过来!”她向猫喊。
猫嘶嘶地叫了一声,锋利得像手术刀一样的猫爪一挥,在另一个妈妈脸上狠狠地又抓了一把。黑黑黏黏的东西马上从她鼻子上的几道伤口涌出来,慢慢向下流。接着,猫使劲一跳,跳下地。
“快!”她叫着。猫朝她跑来,他们一块儿踏进黑漆漆的过道。
过道里比外面冷,像大热天走进地窖似的。猫本来还有点犹豫,但看见另一个妈妈追上来,它赶紧跑来,站在卡萝兰腿边。
卡萝兰开始使劲拉,想把门关上。
门怎么会这么沉?这扇门比她原来想的沉得多。
关上它很费劲,像顶着大风关门。就在这时,她感到门另一面有东西在向那边拉。
快关呀!她想,接着说出了声:“快关上,求你了。”
她感到门打开了,被那股看不见的风慢慢拉开。突然间,她感到过道里还有其他人,和她在一起。她不能转过头去看他们,但用不着转身,她也知道他们是谁。
“快帮帮我,”她说,“大家一起来。”
过道里的人——三个孩子,两个大人——都是影子,拉不住门。但他们的手放在她手上,和她拼命向里拉的手放在一起。
卡萝兰突然觉得全身是劲儿。
“永不言败,女士!努力!努力!”脑海里,一个声音悄声说。
“拉,小姐,拉!”另一个轻轻的声音说。
接着,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像妈妈,她自己的妈妈,真正的妈妈,经常发火、经常责骂她的好妈妈。
“干得好,卡萝兰。”有这一声,就够了。门开始合拢,很轻松。
“不!”门后传来一声尖叫,已经不再像人发出的声音了,一点都不像。有什么东西从正在合拢的门缝伸进来,朝卡萝兰抓来。卡萝兰头一偏,差点没躲开。门又打开了一点。
“我们要回家,”卡萝兰说,“我们一定能回家。快帮帮我。”她一面说,一面躲闪着抓来抓去的手指。
他们使出了力气,把力气送进力气已经用完的卡萝兰身体里。门最后顶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门缝里。然后,咔的一声,木头门猛地关上了。有什么东西从卡萝兰脑袋的高度掉到地下,砰的一声,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快!”猫说,“这个地方邪得很,不能久留。快点。”卡萝兰转身就跑,在这个黑洞洞的过道里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两手扶着墙,怕不小心摔倒,或者在一片漆黑中走转了向。感觉是在向上跑。真长啊。卡萝兰觉得,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长的路。现在,手摸着的墙暖乎乎的,还在向后缩。她这才发现,它摸上去像蒙了一层细细的绒毛。墙动了,像吸了一口气。卡萝兰猛地缩回手。黑暗中,风号叫着。
她生怕一头碰上什么东西,所以重新伸手扶着墙壁。这一次,扶着的地方又热又湿,好像她把手放在什么人嘴巴里似的。她轻轻叫了一声,缩回手。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可以艨朦胧胧看见了。就在她前头,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微微放光。她还听见了猫的脚步声,在前面叭嗒叭嗒响着。还有别的东西,突然在她脚旁窜来窜去,绊得卡萝兰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她借着向前的劲儿,猛跑两步,这才稳住身子。她知道,只要在这条过道里摔倒,说不定就再也别想站起来了。不管这条过道是什么,它一定非常非常老,比另一个妈妈还老。它很深,动作很慢。它知道她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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