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慧巫女才把实际存在的影秃鹫和飞翔岩编进了仪式,我是这样推测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原先的仪式本就包含这两个要素。不管怎么说,只让浦上的人了解到那个程度,换言之,只透露那么一点点,不是非常了不起的手法吗?其实在仪式尚未举行的时候,仪式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在周边地区飞速传开了。诚然,无论如何宣称秘仪的存在,不说明具体内容就不可能让人理解。但是以古代神域鸟坯岛的拜殿为舞台,祭祀神明降临的岩石,甚至还有‘大鸟神化身’这一无比壮观的鸟牵涉在内,那可真叫难得啊!”
“后来,朱慧巫女的仪式成功了吗?”
“关于鸟人仪式,相传朱慧巫女说明如下——这是灾祸之影逼近兜离之浦和鵺敷神社时,为了救难所举行的仪式。当然啰,我爷爷也不清楚具体是指怎样的事态。”
为什么下宫要答非所问呢?
(灾祸之影逼近之时……)
然而言耶想到——那么,如今也是如此——顿觉毛骨悚然。虽然明明和他自己没有直接关系。
伹他并未表露出来。
“要说浦的灾厄,那就是台风致害和枯渔期持续吧。于神社则是继承人之类的问题吧。”
言耶歪着头轻描淡写地低语着。因为他醒悟了,朱慧巫女和仪式的关系中似有不可随便谈论的因素存在。
“此地的灾祸也许正如您所言。至于神社嘛,代代都由女性传承,所以巫女的继承人不成问题,但是……”
关于后者,下宫说得含糊不清,措辞有点怪。
“就是说,招婿方面有问题?”
“嗯,虽然不可以大声说——但反正浦上是人尽皆知啦——神社的巫女生下的娃全是私生子。”
“哎?莫非巫女禁止结婚?”
“这个嘛……她们代代相传,称自己和神明结为一体——似乎把有丈夫看成是不好的事……”
“自古就有要求巫女保持处女之身的传统,结婚时退出神职托付给后继者;要不就干脆独身终老。大致上分成这两类。”
“看来是揉合了这两类。”
“这么说每一代巫女都……”
“朱慧巫女的女儿是朱世,即鵺婆大人。朱世巫女的女儿是朱名,在十八年前举行了鸟人之仪。然后,朱名巫女的女儿是朱音,追随母亲准备举行这次的仪式。她有个七岁的女儿朱里,继承人问题已经解决。顺便提一句,朱音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正声。总之从朱世到朱里,她们的父亲是谁、在哪里,至少我们是不了解。朱慧巫女当然也一样。”
“毕竟还是……兜离之浦的男人吧?”
自觉这话不该说出口的言耶,战战兢兢地问。然而下宫却爽快地回答道:
“不,虽然不能完全否定,但怎么说呢,不太可能。虽然我们确实不知道那些父亲的身份来历,但大致上也能猜出来。”
“哎?是这样——难道是中鸟镇的男性……”
“不,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正如我之前所言,鵪敷神社的土著信仰向来极为强烈,而另一方面,全国各地来访的宗教人士出入也很频繁。”
“也就是说,和御师、山伏、行者、巫女、劝请坊主、座头和瞽女【御师:从事诵经等职的低级僧人。山伏:在山野起居的修行僧。劝请坊主:劝说、请求佛在世间永驻,进行分灵等活动的僧侣。座头:江户时期的盲人阶层之一,从事针灸、按摩、琵琶师等行业。瞽女:街头弹奏乐器、卖艺为生的盲眼女性。】等居无定所、游历全国的修行者关系密切……所以,其中就有巫女们的父亲?”
“大概不会错吧。”
光是想象那特殊无比的世界,言耶就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事,于是说:“如果朱慧巫女和这样的宗教人士发生关系生下了女儿朱世,倒可以这样想——改造鸟人之仪的过程中有人协助过她——或许就是朱世的父亲。”
“嗯,协助者存在的可能性也有,但怎么说呢,即使是有肉体关系的男人,也不会轻易给他翻阅神社的文献吧。况且鸟人之仪还是秘中之秘。老朽总觉得一切都是巫女独自完成的……”
显而易见,从祖父处听来的朱慧巫女的故事,在乡土史学家的脑海中留有强烈印象。
“话说回来,立川流不是被视为邪教的吗?民间虽曾一度盛行,但从江户初期就早已衰亡了,倘若把立川流的东西编进仪式——”
言耶决定把话题转向改造后的鸟人之仪的内容。
“是啊,本来嘛,真言密教的立川流创始者仁宽,因为卷人某个巫蛊事件被流放到伊豆——”
然而下宫突然活力十足地从平安时代的左丞相之子、身为阿阇梨的仁宽的掌故开始,徐徐展开了话题。于是言耶着慌了。
“啊,关于立川流的历史,我想我了解来龙去脉,那什么请别费心——”
“是这样?别客气啊,真的不需要说明吗?”
“是,没关系。”面对着用怀疑的目光注视自己的下宫,言耶斩钉截铁地回应道,“那么鸟人之仪的改造,参考了立川流的什么内容呢?我倒是……不,也许这话说起来有点失礼,我是想说——在成为立川流根基的密教里,历经由‘灌顶’之类的具体实践和‘教义’方面的理论研究浑为一体的苦行后,最终实现了即身成佛;而立川流则宣扬说,为了成佛男女二根要冥合。也许朱慧巫女受到了这个部分的影响,也许,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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