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城先生脸上浮起了恶作剧似的笑容。
“是、是吗……那我真是太失礼了。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乡下作家,很少去中心都市。而刀城先生给人的印象是总在旅行,几乎从未在文坛聚会中露过面……”
“啊,确实,而且我和您会面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请别这样惶恐。”
我不由得冷汗直冒。因为我一直以为今天是两人的初会。不过听了先生的话,我心情就放松下来了,还释然地想,先生之所以唐突到访,正是因为至少在他的概念里两人有过数面之缘吧。
“啊呀啊呀,就这样让您站着,真抱歉。请这边坐。”
我劝先生在客厅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准备沏茶。说是客厅,其实也兼当厨房用。
“怎么样?和小说中所描绘的当年相比,我觉得村子似乎冷清了很多。”
“嗯,如您所言,村民的主要营生是养蚕和烧炭,但到了昭和三十年间,蚕茧减产为战前的半数左右,炭也渐渐被石油取代,村子就变得暮气沉沉了。”
“秘守家后来怎么样?”
往水壶里倒上水放到火上、随即在碗橱中翻找茶叶的我,不禁停下了手。
“不管是延续数十代的名门望族,还是屡屡上演继承人争战但总能安度难关的大户人家,要灭亡时往往只需一代……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啊!”
我徐徐转身面向刀城先生。
“斧高君没有继承一守家?”
“说来话长,案件过后江川兰子小姐、高屋敷和我都曾经帮他出过主意,最后他留在了一守家,正式以一守家嫡子的身份开始了新生活。然而——”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成人那年的秋天,他突然消失……”
“消失?是指下落不明呢?还是就像字面意思上说的——消失了?”
“不知道。藏田甲子婆婆似乎是最后见过他的人,听她说他是从北鸟居口进了媛首山。”
“这又是……”
“不过,当时一守家刚好在谈一门亲事。明确地说就是政治婚姻。好像是富堂翁和兵堂先生想让出现没落征兆的一守家重振旗鼓,所以才策划了这桩婚姻。”
“也就是说,斧高君很有可能是为此离家出走了?”
“是,完全可以这么认为。”
“恐怕连淡首大人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舍弃秘守家族长之位离村而去的一守家继承人吧。”
不仅仅是淡首大人,秘守家族全员显然都为斧高的行动震惊不已。我把这些都告诉了刀城先生。
“只要他不再是一守家的继承人,就能逃脱淡首大人的作祟吧……”
他喃喃自语。
一瞬间,我浑身颤栗。因为我突然想到——斧高会不会未曾成功逃脱?
“斧高君去江川兰子老师处的迹象,没有吗?”
“没有。惨案过后斧高和她时有书信住来,但他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消息。”
“斧高君也没有和您或高屋敷先生商量?”
“是,是的……”
“他是决定独自一人生活?抑或——”
“不过……”
我想说一件自己以前就很介意的事,但依然犹豫不决。因为这件事太不确切了。然而刀城先生直催我往下说。
“十多年前开始,我在《宝石》为首的小说杂志新人奖的最后评选名单中,不止一次看到很像斧高的笔名。”
“怎样的笔名?”
“那笔名叫几守寿多郎。”
我说明了汉字的写法,同时把此名由“几多”、“秘守”和“长寿郎”组合而成的想法提了出来,还向刀城先生征询意见。
“五个汉字里,’几多‘二字都用了,’长寿郎‘里也取用了二字。相映成趣的是,’秘守‘里只取了一个字,我觉得这样的组合展现了斧高君的复杂心境。”
“那么,果然——”
“如此契合,恐怕没法说偶然。那么您问过出版社吗?”
“没。”
“几守寿多郎氏也没得过什么新人奖?”
“还……没。”
“那可就难办了。就算要联系,也许还是等他得奖之后再说比较——”
“比较好对吧,刀城先生也这么想?”
“抱歉,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想没什么关系吧。不过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持续投稿的呢?一想到这……”
“是啊,不,得知刀城先生您的感受和我一样,我也稍稍松了口气。虽说我这样有点自说自话。”
“哪、哪里哪里,对了,秘守家后来……”
“嗯,斧高的出走成了一守家触霉头的开端,后来他们万事不顺,走上了衰落的不归路。二守家和三守家也一样,但是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讽刺的是,只有古里家延续至今,反倒是十分兴旺……”
“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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