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头作祟之物_[日]三津田信三_【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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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媛首村人的这种想法——不,应该说是畏惧吧,决非无凭无据。村里人都知道一个不争的事实,即秘守家的男孩很少能平安长大。所以这首让人毛骨悚然的童谣,才会在孩子之间无意识地传唱开来。

  秘守家在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由当代户主的嫡长子继承家业,延续家族香火。虽然后来分为三家,各使用一守家、二守家、三守家作为屋号,但依然遵循这个规矩。一守家的长子会成为秘守一族之长,这就是秘守家传下的不成文规定。

  然而,处于风口浪尖的一守家偏偏养不出男孩。男孩大多都在幼儿时期夭亡。即便能长成少年或青年,也会疾病缠身或不断受伤。偶尔出一个可以贯穿始终健康成长的男子,也照样消除不了弱不禁风的形象。倒是女孩,据说就算放任不管也能平安长大。可见佣人们在暗地里针对长寿郎和妃女子嚼的舌根,还有村民那些有关妃女子命名的说法,决非单纯的揶揄、戏言或信口开河。

  假如一守家生养不出男孩,就要在二守家和三守家的长子中挑选继承人。一旦大权落入二守家之手,两家的关系就会完全逆转。换言之,过去的二守家将使用一守屋号,而原来的一守家则降为二守。同理,三守家之子若能成为族长,也会这样变更。

  但事实上在秘守家族的漫长历史中,权力宝座替换的好戏一次都未上演过。虽然多次面临后继无人的危机,却每次都如履薄冰似地保住了一守的地位。体弱多病但依旧在世的富堂翁也许就是最好的证据。当然兵堂也是。

  把一守的权位世世代代平安无事地传于嫡子,有一样“工具”起了很大作用,那就是被称为“三三夜参礼”的一系列仪式。

  这是秘守家独有的仪式。孩子出生,以及满三岁、十三岁,成年以后满二十三、三十三岁时的中秋,举行者要祭拜媛神堂,祈祷自己能够平安长大。仪式对象没有男女之别,而二守家和三守家的孩子也同样要参加,因此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是全族共有的仪式。不过受恩惠最多——或者说最需要恩惠的,无疑是一守家的嫡子。仅凭下述事实就能清楚地证明这一点。女子大多只举行三夜参礼和十三夜参礼,二守家和三守家的长子也只到二十三夜参礼就告终,唯有一守家的继承人必须执行三十三夜参礼、完成整套仪式。

  然而,即便对淡首大人礼至于此,也难保一守家的男子不会哪天突然暴毙。明明二十三夜参礼举行完毕的那一刻,已算自动完成了家业继承的流程,为何又有三十三夜参礼呢?可想而知,历代继承人对于突然而又不可理喻的死亡,是如何抱有充满现实感的恐惧的,他们的颤栗之情简直是扑面而来啊。

  三三夜参礼中,被视为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十三夜参礼格外重要。而这正是今晚长寿郎将要执行的仪式。

  (长寿郎少爷不害怕吗……)

  斧高拼命鼓励自己,不可因为过度恐惧,而在漆黑的参道上屡屡止步。他还把自己的胆怯心绪转换成了长寿郎的感受,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随时都可能哭出来,并坐倒在石板上一蹶不振。

  这时的斧高才深切体会到,夜间的媛首山比想象中更可怕。白天他来过好多次,而且,从北鸟居到媛神堂不过是一条没有岔道的路,他觉得自己即使闭上眼睛也能走到,所以有点掉以轻心了,认为黑夜也不足为惧。

  然而媛首山的氛围在日落后会变得极为不同,面对这座山必须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把这里设想为别的地方。

  至少对年幼的孩童来说,夜晚的媛首山不是一个可以随便独闯的空间。

  问题还不止于此。夜晚的媛首山十分寂静,走在石板上,无论怎样小心都会回荡起脚步声。因此为了不被发觉,他必须和前面的人拉开一定的距离。然而,或许是因为十三夜参礼这一特别的仪式让长寿郎十分兴奋,他的步履似乎比平常快了很多。登上石阶也好,走过参道也好,都与平时的稳重步伐大相径庭。原本看来就朦朦胧胧的灯笼光,一不留神已离得越来越远。弄不好会孤零零被抛在这一片漆黑里……斧高陷入了这样的恐惧。

  但即便焦虑至此,他也不曾加快步伐,只是以勉强看得见灯笼的速度,在后面追随。虽然最初也曾盼望离长寿郎更近一些,至少把距离缩短到能看清他的背影……

  斧高没那么做,是因为紧盯着前方的模糊亮光、在泼墨般的黑暗中行进的时候,心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那真是灯笼的火光吗?要说是灯笼……会不会太圆了?是不是太模糊了?

  细想下去就无法再挪步了,他总觉得在前方的黑暗中摇摆的那玩意儿,随时都会骤然停滞,旋即向他回转过来。

  (莫非是首无……)

  媛首村中最可怕的自然是淡首大人。不过在这个旧称“媛神乡”的地方,自古就有许多村民深为忌惮的异类,譬如位牌山(5)或山魔等。而其中最让当地人厌恶的就是被称为“首无”的怪物。

  (哈,哈……不会吧……)

  斧高试图强作笑脸,但嘴角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

  众所周知,只要对淡首大人礼数周全,村里人就不会遭受灾祸。但“首无”不一样,只要遇到它或被它附体,就再也不能逃脱。简直给人一种压倒一切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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