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女子已经进入媛神堂,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必再傻站在这里。虽然心存此念,但斧高的脚却动弹不得,没多久,身体就轻轻哆嗦起来。
而另一方面,媛神堂中的灯笼光开始向神堂的右侧(即西方)移动。那里有一座奇异无比的建筑,名曰荣螺塔。再向西,是婚舍的三幢建筑,从北至南依次为前婚舍、中婚舍和后婚舍。今晚长寿郎将在其中的前婚舍度过,妃女子则会在中婚舍过夜。
那些奇妙的建筑斧高只进去过一次,是今年春天的时候,长寿郎带他来的,还笑呵呵地嘱咐他道:“别让任何人知道哟!”
从北侧的对开型格子门进入媛神堂,正面就是祭坛,在祭坛后方能望见媛首冢。媛首冢右侧略靠里的地方祭祀着御淡供养塔。
摆放各种供品的祭坛右边有一扇拉门,穿过这扇门就会踏上一条短走廊。行至走廊尽头,打开眼前的拉门,里面就是荣螺塔了。这幢建筑的妙处就在于它的古怪构造。塔内,由木板密密铺就的通道,以螺旋形的曲线向左上方陡峭地斜伸开去。沿通道层层攀升,刚想着总算到了塔顶,却马上就要反向旋转而下。换言之,特意登上去却必须立刻下来。塔下也有一扇拉门,门内是朝三个方向延伸出去的三条短走廊。右走廊通往前婚舍,中间的可抵中婚舍,左边则直通后婚舍。三套婚舍结构相同,入口处是茶室,有四帖(1)半大;里面是六帖大的房间,颇具小型住宅之风。无论如何,那些建筑里最有趣的莫过于荣螺塔的上下行构造。假如斧高从媛神堂出发,长寿郎从婚舍出发,同时上塔,在登顶之前两人却绝对不会相遇。因为荣螺塔是双重螺旋结构。
“你能明白吗。两条路就是像这样,交错着往上升哦。”长寿郎快活地看着双眼圆瞪满脸惊讶的斧高,细心讲解。
“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造这么奇怪的东西呢?”
长寿郎说过,两人独处时措辞就不必郑重其事了。但斧高还不能灵活区分场合,所以不经意间语气就会变得恭敬起来。
“这个嘛,因为在这个漩涡里行走可以驱除邪魔嘛。”
斧高稍显拘谨的见外措辞,令长寿郎苦笑不已。不过,他还是把荣螺塔的惊人作用告诉了斧高。
人们都说淡首大人总是对秘守家的男子,尤其是一守家的继承人作祟。那女孩是不是完全不受殃及呢?这个问题也难以定论。一守家出生的女孩里,偶尔会有疯疯癫癫的狂女。日常生活倒是与常人无异,但言行中时常显露狂乱迹象。和传说中特立独行举止怪异的淡媛有重合之处,因此不知何时起,这种现象也被认为是淡首大人施加了影响。佣人及村民之所以向妃女子投去奇异的目光,她本人的粗野固然是部分因素,但主要也是拜家族代代有狂女的现象所赐。虽然谁也不认为她当真精神失常,但人们常常心怀恐惧,认为她随时可能发疯。
如果说狂女的出现是对一守家内部的影响,那么对族外的影响则容易应验在新娘身上。当然这里的新娘是指嫁给继承人为妻的女人。辩证地来看淡首大人对继承人作祟的负面感情,或许也能这样看待:其中含有极度扭曲的爱情。也就是说,婚礼意味着本该被咒死的人,心却被别的女性夺走,所以淡首大人会发怒。一守家流传下来的一个故事,让人们全盘接受了这种观点。
宽政年间(一七八九~一八零零),一守家继承人从外地娶来的新娘对媛神堂疏于参拜。
遵照以往的惯例,新娘在婚礼前需用煤灰涂脸,披戴头巾,穿上粗陋的衣物,说穿了,就是要在掩去本来面目的状态下,姑且先做一次参拜。等全部仪式完成后,再以一守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身份,举行一次盛大的参拜。这是因为人们认为,婚礼至初夜期间,即新娘由外人转化为秘守家人的期间,最容易被淡首大人作祟。但这位新娘却对此不屑一顾。
两人在一守家别栋度过了初夜,天亮时新郎发觉床上不见新娘踪影。他吃了一惊,忙在家中搜寻,终于在储藏室门边找到了面目全非早已气绝身亡的新娘。不知为何木门的正中央被打破,她的头则深陷其中。
从此,即使新娘前往媛神堂参拜,也照样会有异象发生,后来的一守家户主请教了多位宗教人士,才紧挨着媛神堂建造了荣螺塔和婚舍。此后秘守一族的男子娶亲,初夜一定会使用婚舍。而不知何时起,三三夜参礼也采用了这套风俗。顺便说一句,婚舍有三幢之多,好像是为了迷惑淡首大人而设的机关。
从用途来看也一目了然,婚舍可谓是秘守一族的夫家婚舍。不过婚舍的存在及威力在圈内闻名遐迩,某些地方还流传这样的奇谈:无论如何都想从历代有异类附体的家族中娶女子为妻时,假如能在媛首山的媛神堂度过初夜,即可驱除任何附体物。所以偶尔会有人私下前来相询。这种时候,只要对方身家清白来历明晰,一守家通常不会拒绝提供婚舍。这是因为同样受困于棘手的灾厄,彼此有同病相怜之感吧。
(啊,到顶部了。)
斧高沉浸在和长寿郎独处的回忆中时,灯笼的亮光螺旋上升,最终抵达了荣螺塔顶。
然而——
(咦……)
不知何故,灯火突然消失了。
由于上下通道是双重螺旋结构,就算妃女子从顶端走入下塔的斜道,斧高也应该能看见亮光。当她走到对他来说是塔背面的南侧时,亮光自然是无从得见,但螺旋会让她一次次绕回北侧来。然而,墙上的格子窗里丝毫没有亮光透出,只能认为灯笼已在塔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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