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
今晚的风并不是那么大,何况她还在建筑内部。
(不会是她吹熄的……)
从铺着木板的斜道走下塔,无疑比上塔更难。不能想象她会特意熄灭灯笼下来。
斧高左思右想,产生了难以名状的不安。
(啊!)
前婚舍的茶室中亮起了灯。接着,看似灯笼的火光,沿着短走廊从婚舍移向荣螺塔,随即沿塔的斜道开始上升。
(那是长寿郎少爷?)
先一步进入前婚舍的他,不知为何又出来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解释。斧高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亮光抵达荣螺塔顶后,忽右忽左地摇晃起来,仿佛在寻找什么……
不久,灯火开始沿荣螺塔的斜道向下降落,随后掠过通往媛神堂的短走廊,直接进入了堂内,一度呈现出四处移动的情景。
(难、难道是……他打算出来?这、这样的话我会被发现……)
虽然心中焦急,却仍然挪不动双腿,斧高就像从脚底向参道的石缝里扎下了根似地,无法逃离现场。六神无主的期间灯火已经接近格子门,终于,正面的门被打开,晃出了一个人影。
人影环顾了一下周围,随即径直朝参道走来。
(是长寿郎少爷……没错吧?)
感觉不会错,但他的心还是被一缕不安所缠绕。他拼命眯起眼,但灯笼光仅仅照出了腰部至脚的部分,看不清最关键的脸。
(不过,有没有……头?)
暗夜中依稀可见那圆圆的头……看来像头。人影渐渐靠近,慢条斯理地向这边走来,走至中途,灯笼突然猛力前推。斧高一时之间不解其意,但心里明白对方多半已经察觉自己的存在。
一瞬间,人影停滞不前,仿佛吃惊不小,但猛踩玉砂利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口气迫至斧高近前。
斧高一味盯着黑乎乎的脸部。这自然是为了尽早确认对方的真面目。
“小斧儿……”
黑暗中浮现出长寿郎目瞪口呆的脸。斧高刚松了一口气,又立刻畏缩起来,少爷该不会大发雷霆吧。
小斧儿的叫法,还是长寿郎受到甲子婆把“斧高”简称为“小斧”的启发,按他自己的意愿起的昵称。不过家人在场时,在佣人名字后面加个儿字会被斥责,所以长寿郎只在两人独处时这么称呼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惊讶之余,长寿郎露出了怀疑的表情,细细审视起斧高的脸庞。但他见到斧高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有身子不断轻颤,神色又转为不安。
“不要紧吗?还认得出我吧?什么也不用怕,不用担心,好不好?”
听到温柔的话语,斧高才勉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是偷偷跟来的。”
斧高再次点头。原以为一定会被长寿郎痛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长寿郎脸上却浮现出苦笑。见到这样的笑容,斧高不禁安下心来。
“果然那时候,少爷没有发现我吧?”
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这无异于特地告知长寿郎,他看到了他的裸体。
(糟啦……)
长寿郎耿耿于怀的就是身体孱弱,虽为男子却只有弱不禁风的体格。果然他神情大震,浮现狼狈之色。
“啊!但、但是……我、我没看。因为我马上就把眼睛移开了……”斧高惊慌失措地否认着。
长寿郎脸上泛起了些许笑容:“好了,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旁边藏着人,而且还是你,所以有点吃惊……”
“真是太对不起了。”斧高还是深深地低下头,道了歉。
这时,长寿郎用稍显焦急的语气问:“别管这些了,你看到妃女子了吗?她应该到这儿了,但……”
“看到了,是在长寿郎少爷你后面来的。”
“没错。那么她在井那里做完祓禊后,进了媛神堂吗?”
“我并……并没有一、一直盯着。”
斧高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因为他怎么也不愿让长寿郎意识到,自己偷窥了他俩的祓禊过程,也就是他俩的裸体。
“嗯,这我知道。你担心我们俩才跟来的,对吧?”
斧高想说不是两人,他只担心长寿郎一个,不过还是柔顺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妃女子确实进了媛神堂,对吧?”
“是的。可、可是……”
“可是?”
“出现了……首、首无!”
“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的斧高,开始以亢奋的语气描述第一个“妃女子”化为“首无”的情景。
“等、等一下,你的话我不太明白。你再缓一缓神,好好按顺序说,不然……嗯,怎么办呢?这样吧,你能不能从离开祭祀堂的时候说起,干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边回忆边告诉我吧,不要慌,慢慢地想。”
在长寿郎的谆谆善诱下,斧高从躲到北鸟居边的石碑后开始,讲述了自己的活动和亲眼目睹的一幕幕。说到长寿郎祓禊那一段时他有点支吾,不过长寿郎百般鼓励,还提了一些推动话题进展的问题,好歹让他过了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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