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奥尔萨蒂继承家业时,没有赶上好时候。在法国当局的大力镇压下,缔结世仇、族间仇杀的风俗在岛上基本禁绝了,只有少数与世隔绝的地方还保留着这个传统。科西嘉很少有人会找职业杀手替他们报仇了。不过,安东·奥尔萨蒂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金盆洗手,做一个纯粹的农夫,生产优质的橄榄油;要么冲出海岛,走向世界,在别的地方寻找商机。他选择了第二条路,把业务扩展到了岛外。如今,他的杀手团队在欧洲已被认为是最可靠、最专业的杀手团队。他们在欧洲大陆上所向披靡,为各种各样的雇主卖命,富人、罪犯、保险欺诈者纷纷找他们帮忙,有时连政府也不例外。死在他们手里的大多数人都罪有应得,但由于形势所迫,安东·奥尔萨蒂在激烈的竞争下不得不抛弃了老祖宗的那一套铁律。对于送上门来的工作,无论多么肮脏,奥尔萨蒂一向来者不拒,只要这份工作不会让他的杀手陷入过于危险的境地。
让奥尔萨蒂感到有趣的是,他手下功勋最卓著的杀手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科西嘉人,而是一位来自伦敦北郊海格特地区的外国人。只有奥尔萨蒂知道这名英国男子的底细,他曾经在大名鼎鼎的英国特种空勤团服役,后来成了一名杀手,在北爱尔兰和伊拉克执行暗杀任务。他原来的老板以为他已经死了。有一天,英国男子给奥尔萨蒂看了一份从伦敦的报纸上剪下来的讣告,讣告上的死者便是他本人。这种东西对于杀手来讲真是有用,奥尔萨蒂心想。人们通常不会去寻找一个死人。
他虽然出生在英国,但奥尔萨蒂总觉得他生来就有科西嘉人的灵魂,一颗放荡不羁的灵魂。他和科西嘉人一样不信任外人,鄙视所有权威。他那一口流利的方言说得和奥尔萨蒂一样好。每到夜晚,他总是和村子里的老人们一起坐在广场上,横眉怒目地看着那些滑滑板的孩子们,老气横秋地抱怨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尊重传统了。他是个正派的男人——有时候对于奥尔萨蒂来说有点太正派了。尽管如此,他依然不失为一个杰出的杀手,其专业素质在奥尔萨蒂所知的杀手当中无人能及。他是被全球最顶尖的杀手一手培养起来的,奥尔萨蒂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欧洲大陆上有许多暗杀任务派他来执行再合适不过,这也就是为什么安东·奥尔萨蒂这天下午来到英国男子的别墅时,手里抱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
奥尔萨蒂虽然说是名门之后,但他的穿着和品位跟英国男子先前在菜地里看到的那个老农夫没什么不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扣子敞开,露出桶状胸,脚上蹬着一双脏兮兮的皮凉鞋。他所带来的“午饭”便是一条粗粉面包、一瓶橄榄油、一只芳香四溢的科西嘉火腿和一块浓奶酪。英国男子提供了佐餐的红酒。这天下午天气温暖晴朗,他们把用餐地点改在了院子里,把餐布铺到两棵高耸入云的黑松下,两个人坐在斑驳的树影里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着山谷的美景。
奥尔萨蒂给了英国男子一张支票,上面盖有奥尔萨蒂橄榄油公司的印章。奥尔萨蒂手下的所有杀手都是该公司的正式雇员。英国男子在公司里的职位是营销副总裁,天知道这个职称是什么意思。“这是你这几天在西班牙执行任务的报酬,”奥尔萨蒂说着,拿了一片面包在橄榄油里蘸了一下,一口塞进嘴里,“有问题吗?”
“那个女的是西班牙安全部门的人。”
“哪个女的?”
“纳瓦拉见的那个人。”
“噢,见鬼!你当时是怎么处置她的?”
“她看到我的脸了。”
奥尔萨蒂一边掂量着这个消息的轻重,一边切下了一片火腿,把它放到英国男子的餐盘里。两个人都不喜欢多搞出一条人命,这种事情一般对生意不好。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累。”
“还是睡不好?”
“至少当我还在外国、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的时候,没办法安心睡觉。”
“回来之后呢?”
“好点了。”
“你今晚最好睡一下,别跟那些老头子在村里坐那么久了。”
“为什么?”
“又有新任务了。”
“我才干完一票,这活儿你找别人吧。”
“这次涉及的问题太敏感了。”
“你有暗杀目标的卷宗吗?”
奥尔萨蒂已经吃完午饭,在游泳池里悠闲地划水,英国男子在岸上看卷宗。等他看完,便抬起头来:“这男的到底做了什么,让别人这么想要他的命呢?”
“显然,他偷了某件重要的东西。”
英国男子合上卷宗,干掉这种以盗窃为生的人,他向来不会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在他看来,小偷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鄙的人。
“为什么非要我来做这个任务?”
“因为雇主说了,他不仅想要那个人的命,还想让他的生意毁于一旦。你在赫里福德受训练的时候曾经学过怎么使用炸药。我手下大多数人只会使用常规武器。”
“我该从哪里弄炸弹呢?”
奥尔萨蒂爬出泳池,用毛巾使劲擦拭着他那一头厚厚的银发:“你认识帕斯卡·德勃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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