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讲讲吧,莫迪凯,”加百列说,“他今天午饭吃了什么?”
监视员失望地皱了皱眉,回答道:“他吃了牡蛎。点了好大一盘,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呢,莫迪凯?”
“鸡蛋和炸薯条。”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到了傍晚,米勒的行动依然很规律。他会在画廊里待到六点半,离店之前,他会把装满垃圾的深绿色袋子放在街边等着夜间回收。关店后,他会穿过汹涌的人潮来到香榭丽舍大道上最有名的饭店一一富凯餐厅。第一天晚上,奥代德负责收走米勒留在街边的垃圾,交给加百列,莫迪凯则负责跟踪米勒到富凯餐厅:第二天晚上,两个人的职责换了过来。当米勒在富凯餐厅跟电影界和文学界的名流喝着香槟时,加百列在旅馆的房间里干着谁也不羡慕的脏活——翻垃圾。米勒扔掉的垃圾跟他一天的作息一样,没什么稀奇的地方。里面无非是一些看完就扔、用六种语言写成的传真,还有一些不重要的邮件、脏兮兮的烟蒂、用过的纸巾、咖啡渣等。
从富凯餐厅出来后,米勒会在第八区寂静的小巷里散一会儿步,然后去一家小酒馆吃点便餐。吃完饭后,他会回到自己的公寓。眼看着这两天一无所获,奥代德不耐烦了:“或许他只是个生意不太好的瑞士画商而已。你这样做可能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搞得我们也跟着你瞎忙活。”
但加百列对奥代德等人的抱怨置若罔闻。过了午夜后不久,他在旅馆房间的窗口看到画廊外停了一辆没有标志的客货车。接下来的事情就像事先编排好的舞蹈一样流畅。两个人从客货车里出来,他们用了二十秒的时间潜进画廊,解除了警报系统,然后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溜出画廊,回到了车里。前排灯闪了两下,车子绝尘而去。
加百列离开窗前,拿起电话,拨了画廊的号码。电话响了五声,便自动转入答录机。加百列把听筒放在电话旁边的桌上,然后把一个小型手提无线电的音量开大。几秒钟后,他听到了答录机上的录音。维尔纳·米勒在录音中说自己的画廊会在明早十点再营业,如有需要请致电预约。
在机构的词典里,之前那两个人在米勒画廊里安装的窃听器被称为“玻璃”。“玻璃”藏在电话的电子元件中,它能监听米勒的电话和画廊里的所有谈话。由于它能从电话中充电,所以不需要电池,一旦安装成功便可以无限期使用。
第二天早晨,米勒的画廊没有顾客光临,也没有电话打来。他自己倒是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打到里昂,向对方询问一幅画能否到货;另一通打给房东,跟他抱怨屋子里的水管问题。
中午,他用收音机听了会儿新闻,然后在午餐时间去了他常去的那家餐馆吃饭,下午又回到画廊继续营业。五点钟时,有个女顾客打来电话询问有没有毕加索画的素描,她说的英语带有浓重的斯堪的纳维亚口音。米勒礼貌地表示,自己店里没有毕加索的素描,也没有毕加索的任何作品。他还很厚道地把两个竞争对手的姓名和地址给了她,让她过去问问。
到了六点,加百列决定自己打电话试试。他拨了画廊的号码,然后操着一口法语,用飞快的语速问米勒先生有没有塞尚的花卉静物画。
米勒清了清嗓子说道:“很抱歉,先生,小店没有进塞尚的任何作品。”
“那奇怪,我收到可靠消息说你店里有一批塞尚的作品。”
“给您消息的人估计弄错了。祝您晚上过得愉快,先生。”
米勒把电话挂了。奥代德在窗前密切监视着画廊的情况,加百列放下话筒,走到他旁边。不一会儿,那个艺术品交易商就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在暮色笼罩的小道上四处张望。
“看到了吗,奥代德?”
“他现在肯定是火烧眉毛了。”
“你现在还觉得他只是个生意不太好的画商吗?”
“他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不过你为什么要打电话过去吓他呢?”
加百列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沙姆龙把这招叫做“往敌人的鞋里放石子”。一开始,敌人可能只是感到脚底不舒服,用不了多久,这颗石子就会在他的脚上划出一道口子。久而久之,伤口越来越大,整只鞋都会沾满脚上的血。
过了五分钟,维尔纳·米勒锁了店门,准备打烊。离店之前,他没把垃圾袋放在往常的地方,而是扔在了隔壁的高档服装店门口。在前往富凯餐厅的路上,他回了好几次头,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但他没有注意到体型瘦削的莫迪凯一直在街对面跟着他。维尔纳·米勒的“伤口”已经化脓了,加百列想道。很快,他的鞋子就会沾满了鲜血。
“把他的垃圾拿给我,奥代德。”
到了周末,米勒的作息和平常一样规律。他有一只狗,整天叫个不停。奥代德一直在楼下转角处的客货车里监听,他的脑袋简直要爆炸了。他好几次请示加百列,想借那把伯莱塔手枪把那只该死的狗了结了。当米勒去河边遛狗时,奥代德请求加百列允许他在筑堤上灭了那只畜生。
米勒单调的生活终于在礼拜六掀起了一丝波澜。这天他家里来了一个叫韦罗妮克的高级妓女。她扇了他一个耳光,他哭着喊她“妈妈”。那只狗歇斯底里的嗥叫更是达到了高潮。奥代德一直觉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他听了两个小时,实在受不了了,必须得出来透一口气,顺便去街对面的啤酒店喝一杯。事后他跟加百列说:“太他妈让人郁闷了。真该让扫罗王大道那帮负责打心理战的小伙子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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