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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下瓦尔登州
止痛药的效力在慢慢消失,加百列知道这一刻迟早都要到来。身上的疼痛比用药前更剧烈了,仿佛它们在蛰伏期间积蓄了力量,现在正向他发起最后的进攻。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同时传送疼痛的电信号,并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他的脑袋招架不住,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剧烈的颤动让他的伤势更严重了。他想吐,但他希望自己能忍住,因为他知道,呕吐的时候肌肉会收缩,这将给他带来新一波生不如死的剧痛。
他又开始在心中寻找一片宁静的角落,但是奥托·格斯勒和他的藏画一直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格斯勒戴着墨镜,穿着白袍,领着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挂满失窃名画的房间。他在想自己先前的所见所闻究竟是真情实景,还是药物的副作用带来的幻觉。不,这不是幻觉,他想。他要找的藏画都在那里,集中在一处地方。那些藏画对于他,乃至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门突然开了,他身体一紧。谁来了?是格斯勒的手下要来杀他,还是格斯勒本人又要带他去参观一个挂满失窃藏画的房间?不过,灯亮后,他发现来者既不是格斯勒,也不是他的手下,而是格哈特·彼得森。
“站得起来吗?”
“不行。”
彼得森在他面前蹲下来,点了支烟,凝视着加百列的脸。他似乎对眼前的惨状很难过。
“你必须试着站起来,这很重要。”
“为什么?”
“因为他们很快就要来杀你了。”
“他们还在等什么?”
“等天黑。”
“为什么要等到天黑?”
“他们要把你的尸体抬到冰原,找个冰隙扔下去。”
“这还不错。我还以为他们要把我塞进一个保险柜,存进格斯勒的账户里呢。”
“你别说,他们还真这么想过,”彼得森阴沉地笑了笑,“我跟你说了不要来,你斗不过他的。你就是不肯听。”
“你总是对的,格哈特。你把所有事情都说中了。”
“也不是所有事情。”
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掏出加百列的伯莱塔手枪,把它放进掌心,摆出一副献礼的姿势,把手枪往加百列这边递。
“这是什么意思?”
“拿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枪,“快点,拿着。”
“为什么?”
“因为你一会儿用得着它。没有枪,你根本没办法活着逃出去。有了枪,我估计你的生存几率是三分之一吧。几率不大,但终归值得一试,对不对?拿着枪,加百列。”
枪上还留有彼得森手上的余温。加百列看着核桃木枪柄、扳机和枪管——这还是他进来后看到的第一件令人安心的物品。
“很抱歉让你挨揍了。我也没办法。有时候,一个卧底必须做点明知道会后悔的事情,才能向他欺骗的人表忠心。”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挨的头两拳就是被你打的。”
“我还从来没动手打过人。我做这件事情可能比你还难过。况且,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做什么?”
“做点安排,好把你弄出去。”
加百列取出弹夹,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装了子弹,免得又让彼得森耍花招。
“我知道格斯勒有一大批藏品。”彼得森说。
“你没看过?”
“没,他没给我看过。”
“他说的是真的吗?这里真的是家银行?没有人能进来?”
“加百列,这整个国家都是一座银行。”彼得森又把手伸进口袋里,这一次掏出了六个药片,“给,吃了它们。有止痛药,还有兴奋剂。你会用得着的。”
加百列一股脑儿吞下药片,把弹夹塞进枪托:“你做了什么安排?”
“我在村里的一家旅馆找到了你那两个朋友。他们会在山下等你,就在格斯勒别墅的外面,也就是我们昨天跟他们分开的地方附近。”
昨天?时间才过去一天?感觉像有一年那么久了,仿佛过去了一生。
“门外有个警卫。你得先把他处理掉,要闷声下手。能做到吗?身体吃得消吗?”
“没问题。”
“你沿着走廊一直往右走,走到尽头,上一座楼梯,穿过楼梯尽头的门,就能逃到外面,回到地面上去了。接着,你只需要一直往山下走,去跟你的朋友会合。”
一路上还要经过警卫和阿尔萨斯狼犬的层层封锁,加百列心想。
“像我们昨天进来时那样离开瑞士,我会确保你在路上不遇到阻碍。”
“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我会跟他们说,我来见你最后一次,劝你说出藏画的地点,结果你把我打倒,趁机溜走了。”
“他们会相信你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他们可能会把我扔下冰隙,而那个冰隙本来是为你准备的。”
“跟我走吧。”
“这里有我的老婆,我的孩子。”他又补了一句,“我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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