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邱真惠果然只能吃点米粥,但人是一天好过一天,到了第四天,果然就基本痊愈了。邱父大感欣慰,跟儿子说大难不死,得仙人相助,必有后福云云。邱真惠问是什么仙人,邱爷就把道士的事说了。邱真惠一听却是一呆,说自己就是被三条蜈蚣咬了后才昏倒的。
原来,那天晚上他打死金色蜈蚣后,过了一阵子,忽然听得窗外“沙沙”之声大作。本来只当是下雨了,可探头出去,却见月朗风清,连点云都没有。月光下却有一条墨黑的蜈蚣作势要爬进来,他吓得一把抓住那块玉印,而玉印一抓到手中,黑蜈蚣便如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般退却。邱真惠吃了一惊,心想这些蜈蚣是不是已能通灵,自己打死了一条金蜈蚣,黑蜈蚣就上门报仇来了?正在忐忑,身后却也传来了“沙沙”的响动,扭头看时,只见墙角又爬来了一白一红两条蜈蚣。他情急之下,玉印脱手掷出。可这回成心要打,却根本打不中了,刚丢了个空,那条白蜈蚣已一下飞起,扑到他颈后,此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邱真惠说了经过,邱父也呆了呆。他本以为那道士仙风道骨,古道热肠,救人不图报,谁知听起来害邱真惠昏倒的分明就是他。只是他既要害人,为什么又要救人?这一点实是想不通。再打开道士留下的纸条一看,只见上面连真带草写了几个字,却是:“坏我一,还尔三。”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此事过后,邱真惠再没心思读书,从此弃儒经商。几年后,他与一个新结识的朋友闲聊时说起此事,那朋友听了叹道:“邱兄真是命大。”邱真惠一怔,问他话从何来,这朋友说,那玉印定是阳平治都功印的残片。
阳平治都功印乃龙虎山天师的法印,据说能镇压鬼物,而那道士恐怕是什么邪道术士。因为,邱真惠偶尔以阳平治都功印残片打死了他修成的一条蜈蚣,便来斗法报仇。邱真惠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又救了我?”那朋友叹道:“那术士虽然修的是邪术,看来也不伤无辜。只怕他本以为你也是什么术士,后来发现你根本不懂法术,所以才来救了你。”邱真惠听后心想那玉印残片只怕是件宝贝,回去就找。只是时隔数年,这个小玉块也不知丢到了哪里,不过这小院子每到夏日,倒是蚊虫不生。
蜃脂烛
于奉恩,民初直隶人,在天津某行做事。有一次坐火车回乡省亲,当时正值军阀混战,路上很不太平。离家还有百余里时,因为前方有两军交战,道路不通,火车开不了。他想反正也不是很远,铁路亦不知什么时候能通,与其在此坐等,不如干脆走回去。百余里路,就算走得不算快,十几个小时也差不多到了。
于奉恩是上午出发的,路上打个尖儿。到夜深时,算来离家还有几十里路,用不了太久就能到了。他心里高兴,也觉得有点累,忽见前面有一片建筑。这地方于奉恩小时候也曾经来过,记得是一片荒地,还有几座无主的坟堆,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村落了。他虽觉有点奇怪,但仍是快步过去,想找个地方歇歇,喝口水再走。
一走进去,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刚才看到的鳞次栉比的房屋似乎一下子就消失无迹了,周围竟然都是荒地。他吃了一惊,心想准是遇到鬼打墙了。想要转身出去,但让他更惊愕的是,进来的路一瞬间消失无踪,居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这下于奉恩出了一身冷汗,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座大坟后突然闪出了两个人。这两人长相很是凶恶,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根蜡烛,另一个将身一闪,一掌击在他的脑后,将于奉恩打晕在地。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听得有个人低声道:“糟了,弄错了人,还够吗?”另一个道:“应该还够。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这两人的声音穷凶极恶,于奉恩更是害怕,暗暗叫苦,心道,这一回准要没命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马嘶,蹄声如急雨,一匹白马如飞而来。这马极其神骏,刚才还在远处,瞬间便到近前。刚到这坟地前,白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马上骑者趁势一跃而下,姿势潇洒至极。却听骑者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山右二鬼。你们跟了我那么久,仍是贼心不死?”声音极是清朗。
那骑者原来是个俊逸不凡的少年,大有出尘之姿。这时,先前的两人从荒坟后闪了出来,分列一左一右,也不答话。捧着蜡烛的人纹丝不动,另一人将手往地下一拍。随着他的手拍下,四周忽有火苗从地底冒出。少年也有惊异之色,三进三退,既不能到那两人跟前,又不能走出坟地。
此时,那少年见屡屡突不破,突然拔出一把刀来,一刀扎向白马。白马惨嘶一声,倒在地上,鲜血直喷起来,足有数尺高,到了空中竟然凝结不散,依稀化作人形。可即便如此,少年仍然冲不出那两人的包围,这号称“山右二鬼”的两个汉子竟似布下了一道铜墙铁壁,明明只消一转身少年便可逃得远远的,但他却如同中了邪一样,每进一步就退一步,每退一步又进一步,只在方寸间打转,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缚住了。
这时右边那汉子喝道:“你的血咒都没用了,还想怎么样?”少年的脸已涨得通红,突然将手指伸到口中咬破,那两个汉子也如临大敌,双手举在胸前。这一回,少年身上那根无形的绳索似乎松了不少,能活动的范围也大了些,可仍然出不了坟地。而随着他每走一步,手上的血就不住地淌下来,将地上染得红了一片。待转到七八个圈子,那两个汉子脸上也如噀血一般通红的时候,少年突然一个踉跄,接连走了几步,猛地扑倒在地,正摔在于奉恩身边,却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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