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与鬼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好像有千百把尖刀对准,时刻准备刺下来,我从戏服里掏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是包公的脸谱,然后咿咿呀呀道:“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这一刻我都觉得自己是个逗逼,但比我还逗的是五乘,他迈着四方步走到我面前,呀呀叫了两声,沉声说道:“休要呱噪,我家少爷乃是包青天巡游至此,尔等冤魂女鬼休得放肆,有何冤情速速道来,不然奏禀阎王,将你们打入十八层地狱。”
自从女鬼们发现自己是鬼,盈香楼便开始变样,好像一朵骄傲的花迅速萎谢一般,从精致春意的小楼开始被岁月腐蚀,没过两分钟,就变成几十年无人搭理的破屋子,那些木板阁楼都摇摇欲坠,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簌簌的向下落着灰尘。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老鸨,柳飘飘,画堂春,依然那般动人风情。
细数一下,从左红莲到现在我也算久经沙场,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可盈香楼这回还真是有些特殊。
以前对付鬼怪拼的是实力,看爷爷的道行高,还是妖魔的法力强,而这次居然玩起了智力,爷爷一环套一环,接连用计。
二桃杀三士,用花魁大赛的让瘦西施落败,再加上五乘一手逼亡词,加深她心里的悲苦,如果是个有廉耻心的女人,应该会自杀了吧?爷爷就是想看看瘦西施明知道自己已死,还会不会自杀,他是想逼迫瘦西施主动承认自己是鬼,没想到她真的又死了一回。
之后是所谓的卖油郎独占花魁,这则故事说的是古代一个卖油的少年,凭借真心打动了名妓王美人,之所以成为典故,并不是为了歌颂爱情,而是想叫人真心相待,这样的话就算地位卑下也可以抱得美人归,可话虽这么说,并不是每个花魁都喜欢卖油郎,那王美人初见卖油郎时也嫌弃他,最后还是落了难被卖油郎帮扶才开始倾心。
爷爷同样是逼柳飘飘,三个丑男就是卖油郎。
什么样的花魁敢抗拒大户人家的意思,不与那三个腌臜货亲热?除了有骨气,还得有实力,如果柳飘飘变成鬼报复,虽然有了实力,同样中了爷爷的下怀,不然她就只能不甘受辱而自尽,那与瘦西施变了一样,明只自己是鬼,又怎么下手自杀?
现在我忽然想通为什么爷爷和五乘变着法的羞辱画堂春这几个绝色女人,越是漂亮心中越高傲,她们才是最容易被激的露出马脚,所谓的柳永欺辱周月仙,也只是唱给这几个人听,毕竟能与我搭手唱戏的,总脱不开她们几个。
现在看来爷爷的计划成功了,反而搞出个大乌龙,看这个意思好像并不是所有的女鬼都知道自己已死,她们变成了粉红骷髅,正寒意森森的逼视我们。
这又用到了爷爷教的第二出戏,包公审鬼,传说中包公是文曲星转世,死后受封第五殿阎王,借他的威势和名声迫使女鬼不敢滋生怨气倒是说得过去,可我仅仅戴个面具,再加上五乘假装展昭就能让她们相信?
而事实上自从五乘喊出那句话,她们的身上便真的没有再散发那股让我心悸的气息,我不明所以扭头看爷爷,才发现他手上抱着一个泥人,比一般家里供奉的佛像大一些,蹲坐在地上的模样,与我那天夜里在城隍庙看见的塑像一般无二,只是小了些许。
爷爷将塑像放在地上,完全展开了他背来的布包,有白蜡烛,圆形纸钱,一把香,还有一叠白布,他站到我身边,皱眉看着柳飘飘:“姑娘,我是来送你们投胎的,事已至此,何必再隐瞒下去?”
柳飘飘不答话,但那些女鬼都叽叽喳喳的逼问缘由,最终,她叹口气,虚弱的说道:“姐妹们,你们都是被我和妈妈毒死的。”
盈香楼是民国的楼子,那个时候战火纷飞,哪家的凄惨都与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左红莲是这样,盈香楼的女鬼也不例外。
最初时,盈香楼是北京八大胡同里的二流楼子,所谓的二流,并不是柳飘飘画堂春这些女人不够艳丽,而是她们没有北京,与上层人物搭不上关系,严格说起来,画堂春也是一等一的女人。
小兰就是老鸨,毕竟与五乘有了关系,便称呼她的名号吧。
小兰**支撑着盈香楼,迎来送往之下结交了不少贵人,就连张作霖来北京都慕着一个名为小贵妃的女人,而这个小贵妃,是瘦西施的姐姐,亲姐。
也怪小兰不会做人,攀上张作霖之后自觉有了靠山,将她的四个宝贝女儿当仙女一样供着,任凭谁也别想再一亲芳泽,这就得罪了许多显贵,更招来其他楼子的妒忌。
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死,盈香楼没了靠山,刹那间风雨袭来,这座楼子即将倾倒,从准一流的妓院再度跌回二流,但楼里的姑娘已经被娇惯坏了,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当时的北平很混乱,纨绔洋人一流不在少数,他们又哪里有怜香惜玉的,对盈香楼轻薄到极点,画堂春四个艳女又高傲,这仇怨结的更深。
得罪的人多了,自然有人要报复,也不知道是哪个一肚子坏水的,通过政府的手段给盈香楼下令,让她们充作官妓,陪伴洋人和小日本。岛估团划。
外国人不拿中国人当人看,更别说是受尽奚落的窑姐,去陪伴洋人的窑姐很多都被折磨死了,小兰担心她的女儿们受辱,对这个命令十分抗拒,便惹恼了一群美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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