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绪兴昌笑着来找我们:“幸好夜深了没人洗澡,老板很大方的将一池子水让他用,买了一身合体的旧衣服,等他出来咱们再去土地庙吧。”
就坐在村口等着,嘉缘很孤单的蹲在地上用石头画圈,她新变成人。还不会发出人声,彭海庭说最少要等上三四个月,她才能说简单的话。
抽了七根烟,还是不见彭海庭出来,绪兴昌又去找了一次,回来说:“在里面泡着呢,看那架势没有三四个小时出不来,老板倒是不嫌他烦,估计是掉进他们村的粪池子也有些内疚吧。”
彭海庭心里有气,我们却耽误不起这一夜时间,商量了一阵还是由嘉缘去洗澡堂等他,绪兴昌要给她把匕首防身,嘉缘笑嘻嘻给他来了个小擒拿,这才扭着屁股风情万种的去等彭海庭。
土地庙在白石岭村后的小山腰上,绪兴昌早就画好了地图,我们一路鬼鬼祟祟在村里穿行,有人就藏起来等等,没人就快步赶路,没用多久就穿过了白石岭村,看见不远处伫立在山坡上的庙。
“方航,你说那个老头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反正不是鬼。”
“那咱们听到的女声呢?真是鬼唱戏?”
“也不知道,说不定是录音机?”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也不是每个犯人都能抓住!”
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土地庙前。
土地是牧守一方的小仙吏,城隍是与他平级的小阴官,可从来城隍庙的规格要比土地庙高,灶王爷就更可怜了,大多数都是一张神像贴在灶头,这就是因为人们怕鬼不怕仙,土地能保佑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城隍却是能判人生死。
一般的土地庙就是半人高的小佛龛里供奉个神像,有那么个祭拜的意思就算了,可白石岭村的土地庙还不错,居然前后盖了两间屋子,三米多高的门楼子横放着一块匾,左右的圆柱上写着一副对联。
我若有灵,也不至灰土处处堆,筋骨块块落。汝休妄想,须知道勤俭般般有,懒惰件件无。
乡里人供奉神像贴对联都有个讲究,希望神仙助些什么便书什么样的对联,希望农作物颗粒饱满便写谷满粟满,鸡肥鸭肥,希望土地爷惩治恶人便该写天理循环,不刮地皮。
可这里的对联摆明是在笑话土地爷无用,那又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建座庙?吃饱了撑得专门讽刺土地爷?
无用的土地爷,又怎能收服亡魂保一方平安,那鬼戏就更是无稽之谈。
“这土地庙什么来历?对联也太嘲讽了吧?”
绪兴昌解释道:“听说这是文革期间建的土地庙,请教书先生来写对联,他却反对封建迷信,所以写了这样的对子,白石岭村外的油菜花田地也是不大不小的景点,村里人翻修的土地庙的时候为了保持原汁原味就没有改对子,还当成历史讲给来玩的游客听,直到传出了唱鬼戏的说法,便没有人来了。”
“故弄玄虚。”我冷哼道:“有人在此设局。”
这个故事听上去很有道理,文革期间,打到一切牛鬼蛇神,教书先生都是大学生支教来的,反对封建迷信也是他们的职责,乍一听这故事合情合理,可关键就在于即便教书先生写了对联,村民会傻兮兮的贴上去,任由对联糟蹋土地老爷?
我将牛骨刀拔出,右手握着,左手掐了个手诀,绪兴昌牵着虎子跟在后面,我们向里走去。
一过门牌楼,就好像从深秋跨入了的冬夜,虽然后面也不暖和,可这里更冷,我暗中戒备,一步步向供奉着土地老爷像的屋子走去。
传说中财神叫截教弟子赵公明,土地老爷则是周朝的张德福,个头不高却很慈祥的小老头,一般的土地爷像都是蹲着且双手持个玉牌,这里也不例外,但神像没有坐在地上反而高坐石台,平易近人的土地爷便成了高高在上,神像的脚尖与我眉头平齐,绪兴昌要拿手电照,我赶忙阻止,拉着他在积灰的蒲团上下拜。
“扬州博山观再传弟子方航给土地爷叩首,望张老爷保佑弟子气运昌隆,家业大兴。”
绪兴昌手足无措,不知道他该怎么说,我让他实名相报后,他也跪下磕了几个头,我从背包里取出香烛,点燃插进许多年没人用的香炉中,让绪兴昌退开,便开始三叩九拜,拿出爷爷当年让我拜祖师的礼敬去拜土地爷。贞在呆扛。
“扬州博山观弟子方航,二十二年间碌碌无为,红尘打滚厮混一小厮,一心向道,妄求玄法乃被嫡亲祖爷收入门中”喊一句磕一个头,这叫头禀,乃是最虔诚的祭拜:“土地爷耳目聪颖,自然随感而至,受弟子香火,全弟子礼敬之心。”
喊完后我便用让绪兴昌站到一侧,手电光从土地神像脸前打过,却不要照在神像脸上,我则紧盯着那一束灯光,除了有纤毫微尘密密飘荡,却看不到有青烟被拘着往土地爷鼻子里飘。
犹豫片刻,我从脖子里拿出当日在东湖边上,女鬼李繁花送我的木牌,恭声喝道:“弟子方航奉博山观老观主之命祭拜,求土地爷赏脸享用香火。”
喊完这句我又盯着神像,香炉与神像的脸差了两米多,若是没有冥冥之中的力量束缚,不可能规矩的飘上去。
始终没有变化,我让紧张的绪兴昌收手:“土地爷不在,这里根本没有鬼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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