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短暂的失神。
英俊多金的王子郑重承诺与你共享他的江山,这场景华美的如同每一个女子心底里最最遥远不切实际的梦想。
只可惜这对象不是任何一个会做梦的人间女子,而是近百年的妖精卉姜。所以我只是失神与那双眼睛里一瞬间的炙热——不能否认的是:它与娘当时的那番话一样,打动了我。
娘那时颇为感慨的说:“卉姜啊,我们妖精动辄织上千年,殚精竭虑,竟然也比它不过。
“你知道吗?天下最美的锦绣,在地界。”
我来人间,正是为了这句话。
于是我迎上他的目光,对着他笑:“好吧,我跟你走便是。”
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赌这个地界的人类少年能够让我看到真正天下最美的锦绣,赌注便是数十年的修行时光。因为在浮华的人世紧锣密鼓的生活,一旦置身琐事内,我不敢保证还会有空进行些修行悟道的念头。
还好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赌注,我不禁暗笑:虽然与我的年龄比算是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是与我的寿数而言,十几年,不过是一晃眼。“一寸光阴一寸金”,对于一个离死亡还有数千年之远的妖精,暂时没有任何意义。
那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是,一眼万年。
正文 御匪
得到了期许的答复,布轻面上颇有得色,让我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多为难上他一阵子。于是故意借口收拾行装落后一步,在第二天清早悄悄来到他落脚的客栈,翻窗进屋,如愿的看到他衣冠不整地在迷茫中醒来,大吃一惊的糗样。然后在他反应过来扯被子之前,笑嘻嘻的编出一套小女子无家可归的凄凉故事,张牙舞爪的宣布自己决定这辈子要他包吃包玩,最后还不忘记补充,不用包住。
看着恼怒到红脸的布轻,我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打个响指告诉自己,扯平了。
而布轻恼归恼,承诺却是可信:之后果真是吃吃喝喝玩遍大江南北。
说来地界的自然景色跟妖界有许多不同:刚下界的那几年我并没有急于寻找织锦,也没有像多数妖精一样四处游历修行,只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适应一下人界的环境,后来却因为懒散不愿意挪窝,就终年在山乡里头混着日子,竟白白错过了如斯美景——地界的青山碧水里透着那么一股子灵气,或许是短暂的生命使得他们格外的鲜活;真真是瞧的我满心欢喜,手上的织锦就从来没有停下过——不过可怜了那一路不断观察我的某人,满脸莫名的注视着我凌空飞舞着不断变幻出漂亮手法的十指:他当然无法理解,小桑仙卉姜的锦绣,妙在玲珑无色。
这一路我走得特别开心,进入城镇的时候就易了容随长者去拜访那些江南名士和巨贾,参观他们的众多产业和藏品,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恣意评论;赶路的时候就与同行护卫的布家人说说笑笑,在他们言语里虚虚实实的试探中练习打太极的功夫——顺便找各种机会欺负不远处策马而行,一直对我居心叵测的商人布轻。
就在车队在长长的官道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要永远走下去的时候,终于出了一间不大平常的事情。
有劫匪,还不少。
车队前面,黑压压的挤着两拨人马:一拨是满脸横肉满手刀兵的强盗,另一拨大部分是惊吓发抖的家丁,当然我跟布轻除外。谁也料不到,如今天下太平,竟然会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到官道抢劫——或许是抢匪正是抢这个“料不到”,又或许,这富甲一方的布家名头真的太响。
我佯装害怕躲在布轻的身后,两根手指头牵住他的衣角。布轻虽然个子不高,身材单薄,却很有一种能够担当大事的气概,虽然我并不需要保护,却没来由的感到安全。
跟穷凶极恶的抢匪自然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双方很快开始了交战,布轻的运货大队这边也很快落入了下风。布轻自己并不参战,一手拉着马缰,一手将我轻轻护在身后,英俊的侧脸上浮着一丝讥讽的笑。
仿佛三界之外看透众生命运的佛,气定神闲。
当最后一个护卫肩上受伤,救兵却连影子也没有出现的时候,我终于在他的神情中找到了一丝忧虑。原来他也会怕么?那刚才的讥讽和自信,又是为了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挡在我身前的手已经收回,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
泛着银光的剑刃在风中,我仿佛听到了呜咽。
开云剑?
忽然想起,布家的三公子是这江南著名的“霁雨刀”。
原来是身负绝技?我忽然感到厌恶,如此高手看到身边相熟的仆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却始终无动于衷,这布家公子的心肠,当真是狠。
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我皱了下眉头,转身想要离开。
不是看不下去,只是单纯的不想留下来。
可就在回头的那个瞬间,眼角却极敏感的捕捉到一抹惊心动魄的红。
我依稀记得,今早上的布轻,着的是一身白衣。
猛地回头,白色的棉布袍子猛烈招摇,血织的布花绝艳的绽放。
叮。
开云剑落地,发出清脆的轰鸣。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
谁能想到传说中开云剑的主人,竟然丝毫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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