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顾米林还是睡着了,她梦见了马亮。
梦见了马亮死前的一刹。那个幽幽的夜晚,那条漆黑的民心河,马亮一个人在河边闲逛,突然,一双手从花圃中伸了出来,那是一双惨白柔软的小手,继而,是脑袋、身体、四肢……那个小小的人儿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是庄林。
庄林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应该说是拥有了一个成年人的力气。他在地上爬了一会儿,猛地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向马亮走去。他一点一点地接近着目标,继而,狠狠地推了马亮一把。
夜色下,只听到扑通一声,很快,一切又归于死寂。
庄林却笑了,带着婴儿特有的咯咯笑声钻进花圃,不见踪影……
第二天,顾米林醒来时,这个古怪的梦还停留在大脑之中,挥之不去地难以忍耐。她坐起来,看了看婴儿床里的庄林。庄林醒了,难得地没有哭闹,而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她。她叹了口气,梦毕竟是梦,现实中庄林还是她亲生的儿子,她起身去抱庄林,却差一点被绊了个跟头,低下头时她看到了一个袋子。
顾米林不解地拿起那个袋子,打开来,又一下瘫在了床上——是钱,整整二十万!
顾米林望着那一袋子钱手脚发麻,婴儿床里的庄林还在对她笑,她脑袋一下就蒙了,仿佛昨晚那个梦真的成了现实,仿佛看到庄林大晚上蹑手蹑脚地爬出婴儿床,猴子一般钻出大门,在夜色下慢悠悠地前进,直至来到马亮家,找到那些钱,趁着夜色返回家中,将这包钱放到她脚下。
顾米林傻了,她迅速将钱塞到床底下,避免被庄母发现,又极其谨慎地靠近了婴儿床,胆怯地审视起那个小东西来。就在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庄林变了脸,他迅速地收敛笑容,阴气沉沉地瞪着顾米林,飞快而决绝地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米林狠狠倒退了几步,后背一阵冰凉。
庄海洋回来了,他以另一种形态、以新生命的方式回来了,他要报复她!
顾米林的精神世界崩溃了,短短半个月,她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野兽,恐惧、惊悸,像浓重的烟雾一般笼罩着她,她几乎不敢再正视庄林,每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自己那个乖巧可爱的儿子,而是那个早就死掉的丈夫。
庄母很担忧顾米林,她不清楚顾米林究竟怎么了。每一次,她把庄林抱给顾米林时,都能察觉到顾米林的惊恐。
这天晚上半夜时,庄母听到顾米林的卧室微微响动,她感觉要出什么事,便披上衣服向顾米林的卧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顾米林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赤着脚,穿着睡衣,她还没来得及叫一声,顾米林便疯了似的冲出了大门。
庄母也赶紧跟出了门。
外面空无一人,漆寂的小区里,顾米林没头没脑地向前疯跑,不时紧张地东张西望。庄母岁数大了,赶到楼下时,顾米林早就没了踪影,她一边大吼顾米林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可找遍整个小区,也没看见顾米林的影子。
庄母手足无措地跑到了小区保安部,希望保安帮忙寻找顾米林。
整整一个晚上,保安、邻居都出动了。
一直到凌晨,警察终于打来了电话,说是顾米林试图自杀,被好心的哥送到医院。庄母听后,急忙赶到了医院。来到医院后,警察也在,警察告诉她,顾米林昨晚试图撞车自杀,幸亏出租车司机眼疾手快及时刹住了车。
顾米林只是轻微擦伤,没有生命危险,但情绪依然不稳定,需要住院观察。
庄母听后,连连向那位司机道谢,便急忙来到病房看望顾米林。
病房内,顾米林安静地躺在床上,看到庄母抱着儿子出现在大门口,依旧面无表情。
庄母快步走过去,狠狠捶了顾米林一拳,大哭道:“你到底是为什么?海洋走了,难道你也要离开我,你不为我想一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吧……”
顾米林喃喃自语道:“我对不起海洋,我对不起海洋……”
“你说什么?”庄母擦了擦眼泪。
“妈,你知道吗,海洋回来了。”顾米林一把抓住庄母,浑身颤抖地说,“他又回来了,他每天都来找我,和我说话,和我笑,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只有死,只有死才能解脱!”
庄母惊愕地望着顾米林,半天没说一句话。
怀中的庄林突然大哭起来,顾米林一下缩回手来,紧紧蜷缩在被子了,惊恐无助地望着庄母怀里的儿子,拔掉针头就要往外跑,索性,医生、护士及时赶到,将她按在床上,打了一阵镇静剂,她这才昏昏沉沉地安静下来。
自从顾米林嫁到庄家,一直温柔可人,庄母从未见过顾米林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她被眼前的女人吓住了,直到顾米林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医生轻轻捅了她一下,她这才扭过头去。
医生说:“老太太,您跟我来一下。”
庄母跟着医生来到办公室,刚坐下来,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苦命,丈夫半身不遂,儿子意外去世,现在连儿媳妇都成了这副模样。医生见状,叹了口气,说:“大妈,你不用太担心,顾米林只是得病了,会慢慢好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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